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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愿意……跟我回家吗?

发表时间: 2025-10-30
楼道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将崇琦极度疲惫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楼梯上。

他几乎是靠着肌肉记忆才摸进了家门,连续几昼夜的高强度工作,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

他甩掉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正欲径首走向卧室,却发现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

心脏先是骤然一缩,职业本能让他瞬间绷紧。

随后又反应过来那是他一个月前带回来的人。

崇琦用力按压着眉心,喉间滚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真是加班加糊涂了,家里多了个大活人都能忘。

一个月多前上头部署了专项打拐行动。

崇琦作为刑侦支队的骨干,带队端掉了一个长期盘踞在城郊的拐卖团伙。

就是在那个脏乱的地下室里,他第一次见到易尔羿。

地下室里的气味浓重得几乎化为实体,霉变、汗臭、排泄物的腥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心头一紧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透过门缝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呼吸道上。

警察破门而入,战术手电的光束如同利剑,悍然劈开了这片几乎凝固的黑暗。

尘埃在光柱中狂飞乱舞,照映出眼前的触目惊心。

空间被粗糙的木板和铁栏杆隔成了一个个狭小的笼子。

受害者起初被外头的动静吓得不敢出声,在听到是警察来拯救他们后,寂静被打破,压抑己久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般的哭喊、尖叫与骚动。

队友们用工具砸开一把把承载着罪恶的锁链,“咣当”的金属落地声此起彼伏。

“不要挤!

不要挤!

一个一个出来!”

警察们提高音量维持秩序,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格外有力。

获救的人像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向出口,仿佛慢一步就会被重新拖回深渊。

推搡、跌倒、哭喊……现场混乱到了极点。

就在这片混乱中,崇琦注意到了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那蜷缩着一个青年,他异常安静,双臂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深埋其中形成了一个完全的自我保护姿态。

就好像眼前的救援与他无关。

崇琦走近,手电光谨慎的落在那人身上。

青年穿着明显过大的T恤,领口歪斜露出嶙峋的肩胛骨。

头发很长,耷拉着几乎盖住了整个后颈。

“你还好吗?”

崇琦半蹲下身,保持安全距离,“还能站起来吗?”

青年置若罔闻,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继续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受伤后本能保护自己的幼崽。

一阵无声的僵持后,队友凑近,压低声音汇报,语气还带着些为难:“头儿,问过几个状态还算好的受害者了,都说这人来了有段日子了,从来不说话,也不跟人交流,好像……有点不正常。”

崇琦摆了摆手,示意队友先去处理其他人。

他则再次尝试与青年沟通,试图让其明白现在的状况,贸然的转移容易让受害者的精神受到二次创伤。

崇琦放轻放缓声音像低音大提琴,每个字都落在最让人安心的频率上,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仿佛带着一种能抚平恐惧的魔力。

“我们是警察,是来救你的。”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家在哪里?”

……依然没有回应,但在安抚过程中青年缓缓的抬起了头。

是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污渍也掩盖不住原本清秀的轮廓。

长发遮住了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崇琦还是看到了青年的眼睛。

那一刻他感觉到他的心实实在在的漏了一拍。

瞳仁是纯粹的黑,眼白也干净的不像话,像山涧里从未被污染过的溪水。

然而,本该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却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惊喜,只有一片虚无的空洞仿佛只是两扇通往荒芜内部的窗户。

见青年有了动作,崇琦缓缓地伸出手。

“来吧,先离开这里。”

青年盯着那只动作的手看了许久,久到崇琦以为这次沟通又将失败时,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崇琦的掌心。

那只手冰凉的不像活物,手指细长,关节突出。

崇琦稍稍用力,青年顺从地站了起来,但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崇琦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那纤细的触感让他不敢用力,就好像他一用力就能折断。

带离过程很顺利,他就这样安静地、顺从地跟在崇琦身边,被引领着走向出口。

与其他争先恐后的受害者不同,他走得不急不缓,甚至有些迟疑。

当他踏出地下室门槛,沐浴在久违的天光下时,他微微眯起了眼,仰头看向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而他的另一只手,自始至终,都轻轻攥着崇琦的袖口一角,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最后一个受害者也成功转移了,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西面八方涌来,将崇琦淹没。

这疲惫不仅源于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身体透支,更源于灵魂深处对这些恶行产生的无力。

行动是成功的,罪犯落网,受害者获救,新闻稿上会写下光辉的一笔。

可然后呢?

被暴力撕碎的人生,被阴影笼罩的灵魂,又该怎么办?

尤其是眼前这一个,像一张被撕碎的白纸,面对救援都显得如此安静。

几天时间,身份核实工作陆续完成,受害者们或回家或转至福利机构,只有那个青年,成了唯一无法安置的难题。

他提供不出任何身份信息,指纹和DNA比对也没有结果,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精神评估结果也不尽人意。

智力发育迟滞,伴有明显的交流障碍,疑似创伤后应激反应,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

有精神问题的黑户就连福利院也去不了。

最后实在没办法队里定了个酒店给他做临时安置点。

这样一个重大行动后的收尾善后工作,足以让崇琦忙的焦头烂额。

可他不知怎的,却时不时分心想到他弟弟,想到那个青年。

实在没法儿,崇琦闭上了眼,揉了揉眉心,心里盘算着抽个时间去看看他弟弟。

“老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顶着。”

见崇琦这样,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周江还善解人意的打算替他分担工作。

崇琦点了点头,凌晨2点,他出了警局。

开车回家的路上崇琦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地,他绕到了安置点。

透过落地玻璃窗,他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背影在空旷的大厅的衬托下,渺小得好像随时会消失的尘埃。

一种混合着责任感、怜悯,以及某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促使崇琦推开了车门。

他再一次走到青年面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蹲下身,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持平。

他看着那双因为他的靠近而微微睁大、流露出些许困惑的眼睛,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与温柔:“这里……不好待,是吧?”

“愿意……跟我回家吗?”

青年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光闪烁,像是在辨认,在权衡,在努力理解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崇琦几乎以为这次尝试将以失败告终,膝盖的酸麻和内心的失望开始蔓延时。

青年极小幅度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试探性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点头,从此崇琦家就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