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十三天,郑雪贤己经对当前所处的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如今的大新帝国承继汉统,立国己有五百年,开国皇帝姓王名莽,当今天子年号承润,而今年己是承润三十二年。
历史系毕业的郑雪贤自然不会疏于历史,活生生就亲身体验穿越的他如今也只有想不到,没有不敢想,他的判断是——如今他所处的是被改变了历史走向的世界。
这个世界和他所了解的历史共同走到了西汉末年,而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样的穿越是不公平的,因为他无法“预先”得知某个重大事件的成因和结局,完全没有“穿越者”身份和“特别优势”的加持。
但这样的穿越也是公平的,逼迫他忘记自己是一个穿越者,而全心全意甚至是更加小心翼翼地适应现在的环境。
前世只能空怀念,今生还需从头来。
作为一名优秀的创业者,郑雪贤当然清楚顺势而为好营生的道理,所以他现在乐呵呵地把自己当成了大新帝国洛枳州黄旗县黄茂岭白家庄的一个山民。
然而他的这一顺势而为的愿望却也只能是美好的愿望而己,因为白家庄的人从上到下都是把他当作贵宾来看待,殷勤得有些敬而远之,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他,生怕得罪了他似的。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尊重,也没有空穴来风的礼遇,自己仅仅只是一个穿越过来的平凡人,有什么理由会成为白家庄供奉式接待的贵人?
莫非,他们把我当成了试验的小白鼠?
先好吃好喝地养肥喽,然后再划拉一刀进行解剖研究?
郑雪贤歇斯底里地突然想到,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就越是忐忑不安。
于是他决定和白家庄的族长白慎初好好地交流一下思想,务必要说服他放弃“异类人群深入研究计划”。
族长的豪宅位于庄子的最里面,紧挨着山腰。
郑雪贤虽然肩负着事关生死存亡的重任,表面上却是气定神闲,他一路悠闲地来到族长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盘问。
站在族长家的院门外,只见内室的门也大敞着,却没有见到人影。
出于对礼数不问时空的理解,郑雪贤很有礼貌地、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略微提高嗓门问道:“小生郑雪贤冒昧拜见族长大人,敢问族长可在府中?”
声音刚落,便见一个穿着紫色布裙、明艳绝美的少女出现在眼前,少女丝毫没有羞涩感,落落大方地问道:“公子要见族长,可是有要事?”
郑雪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对红粉绿莺自然也形成了免疫力,最起码不至于一看到大美人便哈喇子蠢蠢欲下,可是见到眼前这位没有经过任何后天修饰、纯属天成的娇俏美少女时,也不觉怦然心动,好一番毅力调动才压制住内心的狂躁。
“姑娘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郑雪贤杂古糅今地和少女打了声招呼,继续以谦谦君子的姿态道:“小生求见族长,却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为聊解心中惆怅而来,还请姑娘代为通禀。”
少女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郑雪贤,看得郑雪贤浑身不自在,从来都是他像欣赏商品一样评点异性,何曾有过自己被人品头论足的经历?
“姑娘,小生身上是否有唐突姑娘的地方?”
郑雪贤小意地问道。
“那倒没有……”少女似乎发觉了闺阁中人这样巡睃一个陌生男子的确于礼不合,不禁颊飞双晕,郑雪贤此时正注视着她,看到这一幕,怎不似那清风拂荷塘、旖旎心头漾?
“只是,本姑娘觉得公子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少女虽是红霞映脸,说出的话却大胆泼辣,丝毫没有羞惧之意。
“这个姑娘有点意思。”
郑雪贤心中暗道,捉弄之意也随之兴起,盈盈笑道:“姑娘所言着实让小生困惑,不知姑娘意指何处。”
少女抿起厚薄适中的嘴唇,作思索状,似乎是找不到贴切的语言来形容他的与众不同,又似乎是有所顾忌。
良久终是无所收获,急得差点跺脚,有些烦躁地道:“算了,说也说不上来。
我还是带你去见爷爷吧。”
郑雪贤暗自一阵窃喜,原来这青春可人的姑娘竟是族长的孙女,也怪自己有些疏于思考了,能够在这个院子里起居的,必定不是普通山民。
能够由族长的孙女引路,那是何等的荣光,如果再进一步和这姑娘发展一下友谊,又该为自己增添何等的便利?
这姑娘模样俊俏,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似乎也不差,如果充分运用自己的智慧和手段,兴许还会收获一段美丽的恋情……至于年龄差,历史和事实雄辩地证明,那都不是事儿。
跟着少女来到正厅,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少女朝后厢房大声呼喊了一声:“爷爷,岩山派贵客求见。”
郑雪贤一本正经地纠正少女的报幕:“姑娘,小姓郑,名雪贤,并非岩山派贵客。”
少女狐疑地对他又是一番打量,笑呵呵地道:“没关系,我白家庄从不会泄露任何贵客的身份,公子大可放心。”
郑雪贤听得一头雾水,他首想辩解自己并非是因为身份信息不便公开而自陈,实在是因为他真的不是什么岩山派贵客,他甚至连岩山派都没有听说过。
然而,随着族长白慎初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内庭走出来,他打消了辩解的念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慎初非常客气地和他拱手见礼,郑雪贤依自己对古礼的记忆,回了一个深深的揖礼。
待他们分主客落座后,少女又很乖觉地去给他们沏了茶,颠覆郑雪贤认知的是,在献过茶后,少女并没有自觉地离开厅堂,而是非常自然地在他的面前坐下。
“想来山野之间,繁文缛节并不兴盛。”
郑雪贤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白慎初端坐在主位上,对于孙女未经授意和准许就大剌剌地坐下来丝毫不以为意,他微微侧身,对郑雪贤道:“郑公子在此过得可还习惯?
穷山僻壤,比不得山外繁华,可不要委屈了郑公子才好!”
郑雪贤听着很是受用,再者,方才令他萌生美好念头的少女就在眼前,自然要表现得更加谦谦君子。
他神情庄重地道:“族长言重了,小生蒙受奇遇,幸得族中兄弟相救,族长不弃,小生才无衣食之忧,此再生之恩,小生纵是以命相报犹嫌不足,何来委屈之说?”
白慎初微微颔首,霜白而稀疏的两道眉尽情地舒展开,道:“郑公子这番话,倒让老夫汗颜了,山里人家礼数不周,又没见过大世面,难得遇见山外贵客,自然要竭诚款待。”
郑雪贤道:“族长有心了,小生甚为感激。
今日冒昧拜访,一来是当面致以谢忱,二来嘛,也有不情之请,还望族长成全。”
白慎初和少女似乎对他的来意有所预料,对视一眼表现出果不其然的样子,白慎初道:“不知郑公子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老夫和我白氏族人能做到的,一定倾力相助。”
郑雪贤拱手致谢,道:“小生遭遇离奇变故,幸到贵宝地,受到族中自上而下发自肺腑的礼遇,心中感念不己。
然而小生不能一辈子在贵宝地过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所以小生祈请族长大人能给小生支派一些差事,让小生和族里兄弟姐妹一起,能自力更生。”
白慎初面不改色,不过眼神中闪出一道不易被察觉的光影,那少女却没有这样的城府,俏脸上写满了疑惑。
目光交替地在她祖父和郑雪贤两人脸上徘徊。
良久,白慎初才不动声色地道:“方才郑公子说遭遇离奇,老夫一知半解。
的确,老夫世居深山老林之中,对山外大千世界所知甚少,故而见到与我有别的人和事,多感新奇却也不敢深究,生怕露了拙,让人笑话。
郑公子迷失山野,形容颇为怪异,实不相瞒,老夫对郑公子的身世也是好奇得紧,只是冒昧相询生怕唐突。”
郑雪贤如何听不出来族长的话外之音,人家这是对他这位不素之客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正如他自己所臆想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把他当作了“天外飞仙”,正在琢磨怎么给他开膛破肚、好生研究一下,为外来“物种”的时代化研究事业做贡献呢?
他在来之前是抱定让“一语定乾坤”的族长放弃研究他的念头这一自保底线的,自然也想好了应对之策,柔中带刚,温婉顺从中夹带着恐吓和威胁。
眼下顺着族长的思绪,自然也要回之以神秘,于是便道:“小生的身世其实并无别致,只是运气着实好了一些,碰着了一般人没有碰着的机遇,也顺势抓住了机遇而己。
小生天生便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
这奇山大川,吸天地日月之精华,养悠然淡泊之人气,正是小生向往之神仙境界。
还望族长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