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热浪,把梧桐树叶吹得沙沙响。
十七岁的林溪抱着半个冰镇西瓜,盘腿坐在老槐树的树荫下,勺柄敲着瓜皮,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巷子口的杂货铺正放着老旧的流行歌,老板娘摇着蒲扇,和乘凉的街坊闲聊。
林溪咬着勺子,看着对面刚搬来的那户人家——一辆印着“搬家公司”的卡车停在红砖墙下,几个工人正扛着纸箱往里走。
听说新邻居是对夫妻,还带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儿子。
正想着,一个身影从卡车驾驶室跳了下来。
男生很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阳光落在他挺首的鼻梁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转身去搬一个大纸箱时,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深色的汗渍,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像幅随性的画。
林溪手里的勺子“啪嗒”掉在西瓜里。
男生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看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溪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挖西瓜,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林溪!
看什么呢?”
杂货铺老板娘笑着喊她,“快过来,跟新邻居打个招呼。”
林溪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抱着西瓜走到卡车旁。
男生己经放下纸箱,正用手背擦额角的汗,看到她,嘴角弯了弯,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你好,我叫江熠。”
他的声音像冰镇气泡水,带着点清爽的凉意,把夏日的燥热都驱散了几分。
“我、我叫林溪。”
她小声回答,眼睛盯着自己怀里的西瓜,不敢看他。
江熠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是个很温柔的阿姨,笑着说:“溪溪啊,以后就是邻居了,常来家里玩。
我们家江熠也在三中上学,说不定跟你还是一个年级呢。”
林溪猛地抬头:“真的吗?
我在高二(3)班。”
“这么巧?”
江熠挑了挑眉,“我也在(3)班。”
蝉鸣声突然变得响亮,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江熠的白衬衫上,晃得林溪有些睁不开眼。
她挖了一大勺西瓜塞进嘴里,冰凉的甜意漫过舌尖,心里却莫名有些发烫。
这时江熠弯腰抱起一个半人高的纸箱,林溪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却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影子。
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脚,江熠刚好回头,捕捉到她慌乱的小动作,眼底漾起细碎的笑意。
“需要帮忙吗?”
林溪看着他胳膊上暴起的青筋,没话找话地问。
“不用,”江熠把纸箱稳稳放在门口,“这种重活怎么能让女生干。”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西瓜上,“很甜?”
“啊?
嗯。”
林溪把西瓜往怀里抱了抱,突然觉得自己像只护食的小松鼠。
江熠的妈妈从屋里端来两杯酸梅汤,递给他们:“快喝点解暑,搬家这事儿累坏了。”
林溪接过玻璃杯,指尖碰到杯壁的凉意,和江熠递回来的空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天开学见。”
江熠喝完酸梅汤,把杯子放在墙根的石阶上。
“开学见。”
林溪抱着西瓜往家走,走到门口时回头,看到江熠正弯腰捡刚才掉落的纸箱碎片,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欲飞的鸟。
那天晚上林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的蝉鸣像是被按下了放大键,吵得人心里发慌。
她摸出手机,点开班级群,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终于找到“江熠”的头像——是只趴在窗台的橘猫,和他本人干净清爽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点添加好友。
第二天清晨,林溪背着书包出门,看到江熠己经站在巷口等车。
他换了件浅蓝色T恤,背着黑色双肩包,晨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早。”
他主动打招呼。
“早。”
林溪的声音有点发紧。
公交车到站时,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他们在后排找了相邻的座位坐下。
林溪盯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感觉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每次触碰都像有电流窜过,让她忍不住往窗边缩。
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江熠忽然开口。
“啊?
写完了。”
林溪转头看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很亮。
“那借我参考下?”
江熠笑得坦荡,“最后几道数学题太难了。”
林溪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啊,放学给你。”
车到站时,江熠先站起来,伸手扶了一下头顶的扶手,给她留出下车的空间。
林溪低头穿过他胳膊底下的空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像夏日里突然吹过的一阵凉风。
走进教室时,班主任己经在讲台上排座位。
林溪刚站到后排,就听到老师喊:“江熠,你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旁边是林溪。”
她猛地抬头,看到江熠背着书包朝她走来,嘴角噙着笑意,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他放下书包时,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窗外的蝉鸣再次响起,林溪看着同桌崭新的课本,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被注入了新的味道,像冰镇西瓜混着薄荷香,清爽又让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