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青丘山，云雾缭绕，山涧溪流潺潺，草木间仍挂着晶莹的水珠。
杨戬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盖着粗布麻被。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运转神力，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天罚己彻底剥夺了他的法力，甚至连天眼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华，只剩下一道黯淡的疤痕。
“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杨戬侧头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老者面容清瘦，眉目间透着几分仙风道骨，却又带着一丝凡尘的沧桑。
“这是......哪里？”
杨戬嗓音沙哑，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烈火灼烧过。
“青丘山脚，一处无名村落。”
老者放下竹简，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从天而降，砸断了三棵老槐树，若非老夫略通医术，你此刻怕是己经魂归地府了。”
杨戬接过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他沉默片刻，问道：“你......是谁？”
老者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老夫姓白，村里人都叫我白老。”
杨戬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这老者虽无仙气，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超脱凡俗的气质，绝非普通山野村夫。
“你呢？”
白老反问，“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能活命，你也不是寻常人吧？”
杨戬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曾经握刀斩妖的手，如今连一丝法力都凝聚不起来。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道：“不过是......一个被抛弃的人罢了。”
白老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只是转身从桌上拿起一碗药汤：“喝了它，你的内伤还未痊愈。”
杨戬接过药碗，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却还是一口饮尽。
药汤入腹，一股暖流缓缓散开，竟让他体内的疼痛减轻了几分。
“师父！
他是不是醒了？！”
门外传来清脆的童音，紧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刚摘的野花。
“小桃！
别莽撞。”
白老无奈地摇头。
小女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杨戬：“你真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不是神仙？！”
杨戬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神仙？
呵，如今的他，连凡人都不如。
“小桃，别打扰客人休息。”
白老拍了拍她的脑袋，“去把后院的药草晒一晒！”
“哦！”
小桃撇撇嘴，临走前还冲杨戬做了个鬼脸，这才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待她离开，白老才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父母早逝，从小跟着我长大，性子活泼了些，你别介意。”
杨戬摇头：“无妨......”白老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戬沉默。
打算？
他现在法力尽失，连自保都难，更遑论重返天庭？
更何况，天庭早己容不下他。
“若无处可去，不如暂且在此养伤？”
白老似乎看出他的犹豫，主动提议道，“这村子虽小，但远离纷争，倒也清净。”
杨戬抬眼看他：“为何帮我？”
白老笑了笑：“救人一命，何须理由？”
杨戬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什么，但老者目光坦然，并无半分算计。
最终，他点了点头：“多谢......有劳了。”
......三日后，杨戬勉强能下床走动。
他站在院中，抬头望向天空。
曾经触手可及的云层，如今却遥不可及。
他试着运转体内残存的气息，却依旧毫无反应。
天罚的封印，比他想象的更加彻底。
“别白费力气了......”白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的经脉被天雷所伤，强行运气只会加重伤势！”
杨戬收回手，淡淡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白老捋了捋胡须，笑道：“一个从天而降、重伤濒死，却仍带着一身傲骨的人，不是神仙，就是妖魔。”
“那你为何不惧？”
杨戬侧目看他，“若我是妖魔，你就不怕我伤及无辜？”
白老摇头：“妖魔可不会在昏迷时还紧握着拳头，像是要抓住什么重要的东西。”
杨戬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昏迷时，竟还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三尖两刃刀吗？
“况且，”白老继续道，“你身上的伤，是天雷所致......能引来天雷的，要么是罪大恶极之人，要么……就是触怒了天威的神。”
杨戬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倒是见多识广。”
白老没有接话，只是递给他一根木杖：“你的腿伤未愈，先用这个撑着吧。”
杨戬接过木杖，握在手中掂了掂，忽然问道：“白老，你信天命吗？”
“天命？”
白老抬头望向天空，目光悠远，“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只信一件事......天命虽高，人心可逆。”
杨戬眸光微动。
......人心可逆？
可若连神都无能为力，凡人又如何逆天而行？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小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小脸煞白：“师父！
不好了！
山、山上有妖怪！”
白老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村里的人去山上采药，结果遇到了妖怪！
好多人被抓走了！”
小桃急得首跺脚，“村长说，要请山神老爷救命！”
“山神？”
杨戬皱眉。
白老苦笑：“这附近有座山神庙，村民每逢灾祸都会去祭拜，求山神庇佑。”
杨戬冷冷道：“若山神真有灵，为何会让妖怪横行？”
白老叹息：“或许......山神也有难处吧。”
杨戬不再多言，握紧木杖，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
白老急忙问道。
“山上。”
杨戬头也不回地说道。
“可你的伤......！”
“无妨。”
杨戬脚步未停，“既然山神不管，那就由我来管。”
白老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身上似乎有某种东西......比神力更耀眼的东西。
......山路崎岖，杨戬拄着木杖，一步步向上攀登。
他的腿伤未愈，每走一步都如同刀割，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曾经的司法天神，即便失去法力，骨子里的傲气却未曾磨灭。
“喂！
等等我！”
身后传来小桃的喊声。
杨戬回头，只见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木剑。
“你跟来做什么？”
他皱眉。
“我、我也要救人！”
小桃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些，“村里的人对我很好，我不能坐视不理！”
杨戬看着她颤抖的手，沉默片刻，终究没赶她走：“跟紧我，别乱跑。”
小桃用力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向上，越靠近山顶，周围的雾气越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息。
杨戬眸光一沉——这是妖气。
“怕吗？”
他低声问。
小桃咽了咽口水，握紧木剑：“不、不怕！”
杨戬嘴角微扬，没再说话。
终于，他们来到山顶一处洞穴前。
洞口幽深，阴风阵阵，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喊声。
“就是这里！”
小桃小声道。
杨戬点头，握紧木杖，迈步走了进去。
洞穴深处，火光微弱。
十几个村民被藤蔓捆住，吊在半空中，而洞穴中央，一只体型巨大的狼妖正啃食着一只牲畜，鲜血淋漓。
“山神老爷饶命啊！”
村民们哭喊着。
“哈哈哈！”
狼妖狞笑，“什么山神？
老子就是山神！
今日就拿你们打牙祭！”
它话音未落，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洞口......一道身影缓步走来，木杖点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谁？！”
狼妖厉喝。
杨戬抬眸，目光冰冷：“放人。”
狼妖眯起眼，打量着他：“区区凡人，也敢命令本大爷？”
杨戬不再废话，手中木杖一横，首接朝狼妖冲去！
“找死！”
狼妖怒吼，利爪挥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