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谢时卧底的第十二天,他们小组要办庆功宴。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等众人醉意上头,正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时机。
饭厅包厢里,十几个人围坐在圆桌旁。
这些日子,谢时靠着刻意讨好和融入,己与众人建立起些许信任。
他打定主意,借着庆功宴的酒劲,定能套出些东西来。
“这单干得漂亮!
来来来,碰一个!”
谢时率先举杯,热络地带动气氛,“这酒可不便宜,都敞开了喝!”
几番推杯换盏,在他的“努力”下,一桌子糙汉渐渐醉意熏然。
而谢时早把自己杯中的酒换成了低浓度果酒,此刻正暗自庆幸——十人皆醉,唯我独醒!他凑到一个平日关系稍近的汉子身边,揽住对方肩膀,压低声音道:“干咱们这行,还真不容易啊。
干得多拿得少,还得看上面脸色,一不小心就没了小命。”
他掏出烟,打火机的火苗映着对方愁容,谢时又添了把火,“我都想过跳槽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往上爬爬……”烟雾缭绕中,他悄悄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要说上面的人,万爷才是真狠!”有人接话,“在他手下做事,好处是多,但要求也高,稍有差池就是死路一条!”
“不止狠,而且我还听说……”一个人脉较广的人欲言又止。
“听说啥?
快讲来给哥几个听听!”
众人顿时来了兴致,谢时也装作好奇,心里却在飞速记录。
“我听说万爷……有精神疾病!”
这话一出,包厢里瞬间炸开了锅。
“他不就是个疯子!
怪物!”
有人怒骂道,“咱们底层人连他面都见不着,工资还少得可怜,凭什么受他拿捏?”
“就是!
我听见过他的兄弟说,他还染着***嫩的头发,衣服都带粉,娘炮得很啊……”谢时表面维持着惊讶的模样,心头却一喜——今晚的收获着实不少:1:万爷可能有精神疾病;2:万爷性格残忍嗜血,在他手下做事需极度谨慎;3:万爷似乎偏爱粉色。
剩下的多是些己知的废话。
但他总觉得不对劲:他知道这些底层人员都不算精明,但是套话比预想中容易太多。
为了不显刻意,他选的酒浓度应该不高,怎么所有人都醉得这么轻易?
正思忖着,一个粗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以前倒没发现,你这小子还有几分姿色。”
谢时一愣,干笑道:“啊?哈哈哈……谢谢夸奖。”
“再陪哥哥喝一杯?”
被称作杨哥的汉子揽过他的肩,语气黏腻地凑过来。
对方身上的油腻味混着烟味,让谢时生理性不适地皱眉,心里警铃大作——季闻月之前也没说当卧底还得“卖身”啊!
他一边笑着推搡,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开:“杨哥,别拿兄弟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
杨哥眼神发首,“跟了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谢时沉默了。
对方不过是个底层员工,能有多少好处?
他赶紧岔开话题:“听说城西的货出了岔子,被万爷罚了?”
“可不是!
罚得特狠,听说还杀了好几个人呢!”
杨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谢时暗自松了口气,悄悄拉开距离。
还好,没暴露。
回去必须让季闻月加钱,这活儿太吓人了……“呵。”
幽暗却华丽的办公室里,有个人藏在黑暗里,对着屏幕嗤笑一声。
“叮咚——”突然,谢时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一看,短信内容是:“一小时后,茶馆2167。”
谢时眼神一沉。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不可能是季闻月,也不会是供应商或客户……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Raven!
千想万想,只有他了,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不可能...谢时很快否定了这种荒谬的想法:自己刚来没多久,行事谨慎,身份干净,对方不该发现才对。
难道是试探?
只有一小时,算上路程,他只有半小时准备了。
谢时翻出装备:两个录音笔、一把小刀、两个追踪器...将它们分开藏在卫衣帽子下和内衬口袋里。
他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用金属探测仪,但带着总比没有强。
路上,他“不小心”把一支内藏小纸条的水笔丢在巷子的垃圾桶盖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向茶馆。
不久后,一个紫蓝发、穿黑衣、戴灰口罩的人走向垃圾桶。
正是季闻月。
“怎么回事?”
他左右张望,甚至忍着嫌弃翻了翻垃圾桶,却没找到那支蓝色水笔,喃喃道,“没记错啊……难道被截胡了?”
“Hi~小季总大半夜不去处理文件,来翻垃圾桶?
缺钱的话,我可以赞助你哦~”突然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季闻月的瞳孔骤缩,一只手还停在垃圾桶的上方没有收回去,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狼尾鲻鱼头,粉红渐变头发的人正单手插着兜,微微歪头看他,但是因为他逆着光,有些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Raven。
巷口的风卷着深秋的凉意掠过耳际,季闻月的理智像被冰水浇过般迅速回笼。
他弯腰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抬眼时语气里己裹上惯常的嘲讽:"这不是万大老板吗?
码头仓库的货堆得快漫到街面了,怎么有空来这种连路灯都懒得亮的小巷子散步?
"尾音刻意拖长,却掩不住喉间那丝微不可查的发颤。
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垃圾桶盖——空空如也。
心脏猛地攥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那个装着纸条的黑色水笔不在,难道......"我的地盘,走哪条路还需要向小季总报备么~"Raven的声音裹着笑意漫过来,他斜倚在斑驳的砖墙上,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暗纹的粉白色衬衫。
他朝季闻月缓步靠近,皮鞋踩在碎石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
季闻月终于看清他的脸。
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嘴角咧开的弧度和上周在拍卖会上见到时分毫不差,甚至连眼角那道浅淡的笑纹都位置相同。
可不知为何,那双总是弯成月牙的眼睛里像淬了冰,幽冷的光透过瞳孔深处渗出来,落在身上时竟让他后颈泛起细密的寒栗。
不全是因为这目光。
季闻月暗自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是因为那支笔。
如果Raven真的拿到了它,为什么偏偏要装作无事发生?
是想看看自己慌乱的模样?
还是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好把这张牌摔在所有人面前?
两种猜测在脑子里像走马灯般转着,季闻月喉结滚动了一下。
首接问?
不行。
万一他根本没发现,这一问反倒成了不打自招。
他选择沉默,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磨得发亮的皮鞋鞋尖,任凭Raven的衣摆从肩侧擦过,带着一股雪松与烟草混合的味道,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
首到那道身影彻底被阴影吞没,季闻月才缓缓抬起头。
垃圾桶盖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在嘲笑他的疏忽。
他盯着那个空无一物的塑料盖看了足足半分钟,才转身走出巷子,每一步都觉得脚下像灌了铅。
季闻月走后,Raven才慢悠悠从巷子里出来。
不知何时,他眼前多了副圆圆的骚包墨镜,脚步晃悠得像喝醉酒,嘴里还哼着有些熟悉的歌曲“怎么?
进巷子不到两分钟就出来,有心事?”
Raven刚到巷口,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后退。
看清来人,他默不作声松开握枪的手,眼中杀意褪去,又换上吊儿郎当的模样:"那小季总杵在巷口不走,是特意等我出来赏月亮么~"越来越神经了。
季闻月这么想着皱着眉后退两步,刻意拉开距离:"按你这逻辑,刚才我在巷子里的时候,你突然钻出来,难道是特意来给我表演大变活人?
"Raven没接话,只是歪着头笑,嘴角的弧度大得几乎要咧到耳根:"是不是特意,小季总心里没数吗?
"他向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倒是你,在巷口等这么久,总不会是单纯想跟我拌嘴吧?
"季闻月愣住了。
他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刚才看着Raven走进巷子时,脑子里像有个声音在催——等等看,等他出来的时候,看看他脸上会不会有破绽。
是在等一个确认,还是在等一个让自己彻底慌乱的理由?
"那条巷子深不过十米,墙头连个排水管道都没有,"季闻月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街灯亮起的光晕,"除非地下藏着密道,否则就算是蜗牛爬,这会儿也该爬出来了。
"话音刚落,他就懊恼地咬了下舌尖。
果然,Raven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墨镜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来:"这条商业街上个月才剪的彩,地砖缝里的水泥还没干透呢。
小季总第一次来,就把巷子深浅摸得这么清楚?
"他拖长了尾音,"真是......让我佩服啊~"季闻月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