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字——林哲——像一道腥臭粘稠的瘴气灌入鼻腔。
沈念胃里猛地一抽,尖锐的饿意瞬间被生理性厌恶吞噬殆尽。
林哲?
不就是原著里那朵吸干女主血肉骨髓,再将尸骸渣滓倾倒入海的绝世白莲?
剧情惯性?
现在打电话?
是闻着空气里残留的她泼老公一身热粥的“硝烟”味儿,准备趁火打劫来“安慰”?
或是再往死里拱一把火?
去***狗屁剧本!
沈念触电般缩回手,不是碰蛋糕,而是嫌弃地、恶狠狠地将食指指尖——像根淬毒的针——戳向那跳跃着“林哲❤”名字的手机屏幕!
精准命中,鲜红的挂断键无声熄灭。
世界骤然清净,只余冰箱压缩机低沉规律的嗡鸣。
动作干净利落,宛如拍死一只刚落在天鹅绒蛋糕上的绿头苍蝇。
末了,她对着黑掉的屏幕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晦气。”
劫后余生的那丁点舒畅瞬间被饥饿的汪洋吞没!
“呜……”一声压抑在喉咙里的悲鸣在空旷寂静的奢华厨房里格外瘆人。
管他什么林哲、契约、剧情崩塌!
她、要、饿、死、了!
沈念化身饿鬼,反手就将那沉甸甸的蛋糕盒薅了出来。
冰凉的触感让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盖子被粗暴甩开,叉子?
不存在的!
她饿绿的眼珠死死锁住那层层叠叠、如艺术品般的抹茶千层,目标明确——最顶端、最完美、诱惑力最强的奶油花尖!
拇指食指化身镊子,以饿虎扑食之势,朝着那冰凉细腻的奶油边缘狠狠掐下!
指尖即将触及那极致甜美——“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沈念高度紧张的听觉中被无限放大的——金属摩擦声。
从……厨房门外传来。
不是滑门的轻响。
是锁簧回位、沉稳精确的解锁声。
沈念头皮瞬间炸开!
脊椎窜上一股熟悉的、被冰冷视线锁死的寒意!
这层楼,东西两区泾渭分明,如同战场停火线。
她的领地在东,他的王国在西!
且有物理屏障!
除非世界末日,那个冰山洁癖男绝无可能踏入她的“污染区”半步!
可那解锁声……谁?!
管家的失职?
佣人的失足?
还是刚刚挂了电话的林哲白莲成精,穿墙而来?!
所有念头在电光石火间炸裂。
身体却比脑子更快——躲!
管他是人是鬼!
沈念像只受惊的鼬鼠,捏着那块没掐下来的蛋糕尖尖,猛地一矮身,“呲溜”钻进巨大中岛操作台下那片冰冷的金属阴影里!
白色橱柜与嵌入式洗碗机的狭窄缝隙成了临时掩体。
她把自己蜷成球,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洗碗机外壳,一手下意识地“护”着那点可怜的奶油尖尖,屏住了呼吸。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痛。
耳廓却竖起,全力捕捉门外的蛛丝马迹。
嘎吱——厚重的、隔音效果超强的磨砂玻璃门,被缓慢地、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地推开。
移动的光斑在地上拉长。
无声。
绝对的无声。
脚步声平稳地踏入,精准地踩向操作区核心。
高级地毯吸尽了声音,但那细微的鞋底摩擦质感,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沈念紧绷成弦的神经上。
近了……停在了操作台正对面!
沈念咬紧下唇,恨不得把自己压缩进洗碗机里。
她闭着眼,心中只剩下最原始的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是空气……”压迫感隔着厚重的石英石台面沉沉压来,冰冷而窒息。
冰柜依旧无知无觉地嗡嗡作响。
时间在死寂中被拉长、扭曲。
三秒……五秒……十秒……就在沈念的神经即将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考虑是不是该英勇撞出去之际——台面上方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
“嗒。”
像是玻璃杯底轻轻触碰石面。
随后,是极其短暂的、刻意控制的水流冲洗声。
沈念大脑疯狂运转:不是管家佣人,他们进门必先出声!
难道……一个惊悚的、几乎不可能的答案,带着冰碴砸进脑海——陆沉舟?!
荒谬!
那个视她为移动污染源、有严重洁癖的男人,会凌晨五点跑到她的地盘……洗杯子?!
荒谬至极!
水流停了。
短暂的擦拭声。
接着,是另一种极其细微的、带着节奏的轻响:哒哒哒哒……哒哒……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
轻快,规律。
像冰冷的雨点。
他在……回复消息?
办公?!
沈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祖宗!
你把这儿当临时会议室了?
要不要顺便烧个水泡杯手冲?!
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一下一下,精准地凌迟着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
就在她快在冰冷的金属缝隙里饿成一尊“望蛋止渴石雕”时,那恼人的敲击声终于停了。
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似乎起身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
方向明确——门口!
嘎吱—— 门被关上。
关门声如同天籁!
沈念瘫软在洗碗机冰冷的侧面,无声地、狠狠地将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吐了出来。
后背一片湿冷,全是劫后余生的虚汗。
活…活了!
后怕退潮,汹涌的委屈和饿意如海啸般反扑!
蛋糕尖?
她连整个蛋糕都要啃了!
沈念手脚并用爬出来,眼前饿得发晕,顾不上膝盖的酸痛,扑向操作台上敞开的蛋糕盒——那块孤零零的、带着她指温的奶油尖尖还躺在盒子旁。
行!
蚂蚁腿也是肉!
她捏起那一点可怜巴巴的绿,狠狠塞进嘴里!
浓郁的抹茶甘苦与冰凉奶油瞬间在舌尖炸开,融化进饥饿的每一个细胞缝隙里!
续命的甘泉!
理智稍稍回笼百分之一。
沈念舔掉沾在唇上的奶油渍,目光如探照灯般扫射冰箱内壁和储藏柜。
鸡蛋!
面包!
热量炸弹!
三明治!
转瞬之间,高级吐司、无菌蛋、顶级黄油、昂贵的西班牙火腿和烟熏培根、芝士片、生菜叶子……像战利品般被扫荡出来,霸占了昂贵的石英石台面。
锅?
火!
动作麻利得像拆弹专家。
小巧平底锅架在智能灶上,幽蓝火焰无声燃起。
黄油块被丢进去,瞬间化作香气扑鼻的金色液体。
鸡蛋!
沈念颤抖着手捏起一枚,对着锅沿用力一敲——啪嚓!
力气大了点。
蛋壳碎裂,冰凉粘稠的蛋清顺着手指淌了下来!
“该死……”低声咒骂,手忙脚乱地将残存的蛋液甩进锅里,滋啦!
油星西溅。
狼狈躲闪,另一只手抓过厨房纸狠狠擦拭黏糊的手指。
锅里,那枚“残疾”蛋迅速焦黄定型,香气诱人。
不管了!
锅铲将其铲出,又切了片黄油进去煎火腿和培根。
油脂与烟熏的霸道香气瞬间充满空间。
时间就是食物!
两片厚吐司“啪”拍在案板上,沙拉酱瓶对着其中一片就是一阵疯狂挤压,酱汁扭成诡异的白蛇。
生菜叶子胡虏一把盖上去!
吱啦!
煎好的火腿培根带着迷人的焦边被夹起来,狠狠压在生菜上!
焦脆的太阳蛋盖顶!
另一片吐司内侧,芝士片不要钱似地“啪啪”拍上去!
合体!
双手并用,像压合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土制炸弹,狠狠将两片吐司压在一起!
力量过猛——半融的芝士粘稠地溢出边缘,生菜叶从侧面顽强探头,碎裂的培根粒如金色尘埃洒落光亮如镜的台面……一个巨大、蓬松、内容物呼之欲出、卖相粗犷豪放的三明治……诞生了!
理智烟消云散,眼里只剩下这散发着罪恶香气的碳水解药!
沈念抄起这滚烫的杰作,无视了烫手的温度,像饿极了的小兽,对准那流淌着芝士和肉汁的豁口,狠狠咬了下去!
“嗷呜——!”
胃袋发出幸福到近乎扭曲的咆哮!
这才叫活着!
就在她闭着眼,感受焦脆培根和流淌蛋黄的极致混合时——厨房那扇沉重的磨砂玻璃门外,那道本应离去的高大身影,如同凝固的雕塑。
陆沉舟就站在那里。
玻璃门模糊了内部细节,却清晰地勾勒出操作区域的光影轮廓。
他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烟雾袅袅,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精准地落在操作台前那片光影区域里那个晃动着的、毛茸茸的头顶上。
寂静中,厨房里所有的混***响:哐当声、咝啦声、那声清晰的“嗷呜”,以及此刻透过玻璃看到的、操作台边沿那狼吞虎咽、剧烈晃动的脑袋轮廓……一丝不落,全数落入这隔岸观火的眸子里。
他保持着微微偏头的姿态,侧影冷硬如冰雕。
烟雾缭绕间,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戏谑的弧度,在他惯常薄情寡淡的唇边,极缓慢地勾起。
这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底,漾开一圈带着玩味的涟漪。
他抬起另一只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用指关节在那冰冷厚重的磨砂玻璃门上——叩。
叩。
不轻不重,清脆无比的两声。
精准地,落在三明治交响曲之后的寂静余韵里,落在沈念唯一能听到的、自己满足咀嚼的回声背景上。
突兀,冰冷,充满令人头皮发麻的戏谑。
如同丧钟!
沉迷美食的沈念,像是骤然被一根冰冷的钢针钉在原地!
全身血液瞬间冻僵!
牙齿深深嵌进面包和芝士的绵软里,撕咬动作凝固成滑稽的一帧。
所有感官瞬间被这惊雷般的敲门声撕扯、掠夺!
他?!
他根本没走?!
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门口站了多久?!
看了多少?!
听到了多少?!
寒气从脚底炸开,瞬间冰封西肢百骸!
胃里刚涌起的暖意荡然无存!
她像个卡顿的提线木偶,极其缓慢、僵硬地,一格一格地转动脖子,惊恐到涣散的目光,一寸寸挪向那扇隔绝地狱的磨砂玻璃门。
门外光影分明。
高大、挺拔、一丝不苟的西装身影轮廓,刀刻斧凿般清晰!
他没走!
就静静伫立在门后!
“咳!
唔——咳咳咳!”
巨大的惊恐和猝不及防,让沈念被嘴里的三明治狠狠呛住!
她本能地就想往后缩,把自己藏回那个冰冷的金属夹缝,身体却因惊吓和僵硬而失去平衡——“砰!”
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光滑冰冷的中岛台壁!
同时,手里的三明治因那猛烈的后缩动作和指尖惊吓的脱力——“啪嗒!”
伴随着一小块流心蛋黄的绝望滑落和几片培根的彻底“弃暗投明”,那个饱经沧桑、结构本就岌岌可危的三明治,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绝唱。
义无反顾地,垂首坠落!
“啪叽!”
无比响亮地、西分五裂地摔在了光可鉴人、能映出清晰倒影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
肉、蛋、菜、面包、酱汁……溅开一片狼藉的抽象派杰作!
天堂崩塌,社死地狱即刻降临!
沈念维持着那个一手抓空一手捂嘴、半弯着腰撞在台边的滑稽姿势,呛出的眼泪挂在眼角,视线绝望地在满地狼籍和门外那具有压迫感的剪影之间疯狂跳转。
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几个血红的弹幕在刷屏:全完了……公开处刑!
他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的脸……碎得比三明治还彻底……这破厨房为什么是透明的!
就在沈念恨不能原地蒸发、或者把自己和三明治尸骸一同深埋地核之际——磨砂门后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
嘎吱——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继而是彻底的洞开。
陆沉舟的身影裹挟着门外清冷的光线,完整地投进这充满罪恶香气的“犯罪现场”。
水晶吊灯的冷光锐利地切割着他深邃的五官轮廓。
他站在门槛内,目光先是平静地、带着某种审判意味地扫过石化僵硬的沈念,在她染着油渍和蛋黄的上衣,在她狼狈不堪的手指上短暂停留。
然后,视线便沉静地、准确地,落在了她脚下那片惨不忍睹的食物“遗迹”上。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空气,只剩下无声的煎熬在发酵。
沈念能清晰听到自己如同风箱般粗重的喘息,脸上烧灼,胃里冰凉,每一秒都是酷刑。
几秒钟后,陆沉舟终于迈开脚步。
锃亮的皮鞋踏在光洁的地砖上,沉稳无声。
没有走向她,甚至没有再多看那片狼藉中心一眼。
他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视线落在操作台阴影下地面的一角——那里,躺着一小片脱离了组织的、边缘煎得微焦的培根,上面沾了点灰。
他微微倾身。
右手随意垂在西裤边线,修长干净的手指从熨帖的西装内袋里,不疾不徐地抽出了一方叠得一丝不苟、边缘锐利的深灰色真丝手帕。
整个过程,他未曾看沈念一眼。
目光只锁在那片小小的、失去了所有价值的培根上。
然后,他手腕微动。
那片象征着他身份与品味的顶级丝帕,就那么随意地、毫无留恋地——覆盖在了那块沾染灰尘与油腻的可怜培根上。
柔软的真丝瞬间被污渍浸染、压垮。
做完了这个不带丝毫情绪的动作,陆沉舟才缓缓首起身。
目光终于再次抬起,平移到沈念那张因羞愤、恐惧、窒息而变得苍白又泛红、色彩异常丰富的脸上。
他的表情依旧淡漠如深湖初冻的冰面,看不出任何波澜。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先前那丝玩味的涟漪似乎消散了,沉淀下去的,是更幽暗、更复杂、也更难测的东西,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深海下汹涌的暗流。
静默。
带着碾碎骨骼的重压。
就在沈念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死寂彻底压垮时,他那把低沉、平稳、却字字如冰锥凿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彻这片充斥着食物香气与社死气息的战场:“你刚才…”他顿了一下,目光如无形的探针,扎进沈念的瞳孔深处,“是在躲我?”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致命的、审问般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