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林薇***一声，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陌生的奢华——高耸的穹顶垂下水晶吊灯，光线被调得柔和暧昧，身下是触感滑腻得惊人的埃及棉床单，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冷冽又沉稳的雪松香气，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闻过。
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涌入：密闭的书房，她和顾珩。那个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死对头顾珩！为了争夺城东那块黄金地皮，他们从战略方向吵到预算分配，又从预算分配吵到个人能力，最后她抓起一个水晶镇纸狠狠拍在桌上，对他吼：“顾珩！跟你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我宝贵的脑细胞！”然后摔门而出，发誓再踏进那间书房她就是狗！
可现在…她身下这张大到离谱的床，这间装修风格冷硬却处处透着昂贵气息的卧室，还有床头柜上…那是什么？！
林薇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坐起身。床头柜上，赫然是她和顾珩的婚纱照！照片里的她，穿着曳地的繁复婚纱，笑容灿烂得有些失真；旁边的顾珩，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上是惯有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矜贵疏离。
“WTF？！”林薇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变了调，“我穿了？！还TM穿到了和顾珩结婚第五年的床上？！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和他结婚？不如让我原地爆炸螺旋升天！”
她和顾珩？从大学辩论赛结下梁子开始，一路斗到商场上，恨不得把对方踩进泥里再碾三脚的关系，结婚？还五年？这一定是宇宙级别的恶意玩笑！
就在她大脑CPU濒临烧毁时，卧室连通浴室的门被拉开。
水汽氤氲中，顾珩走了出来。他只在腰间松松垮垮系了件深灰色丝绒睡袍，露出大片紧实的胸膛和深邃的锁骨。发梢还滴着水，沿着脖颈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深处。他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袅袅热气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冷硬。那双锐利的眸子扫过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以及林薇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审视和讥诮。
他无视林薇脸上那如同见了哥斯拉般的惊恐表情，步履从容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手腕一翻，“啪”地一声，将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丢在林薇腿边的丝绒被面上。
“醒了？”顾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温度，平淡得像在问天气，“正好，把这个签了。”
林薇的目光机械地垂下，落在文件抬头的黑色加粗字体上——离婚协议书。
大脑“嗡”的一声。不是惊吓，是狂喜！巨大的、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她有点晕！
“离婚？！”林薇瞬间从石化状态切换到战斗模式，声音拔高八度，充满戏剧性的震惊内心疯狂OS：天助我也！自由！英名！我来了！但气势必须拉满！，“顾珩你什么意思？！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顾珩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咖啡，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微微俯身，睡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敞开得更多，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在晨光下若隐若现，充满了无声的挑衅。他的眼神落在林薇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玩味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字面意思。”他直起身，语气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施舍的味道，“放你自由，林大小姐。五年了，演够了吧？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原地消失？如你所愿。”
“自由”二字像火星溅进了油锅。林薇“噌”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身上只穿着件细吊带真丝睡裙，莹白的肩头和修长的双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她赤脚踩在地毯上，指着那份协议，气势汹汹，像个随时准备冲锋的斗士。
“签！现在就签！谁不签谁是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抓过床头柜上那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拔掉笔帽，气势如虹地就要往签名栏落笔，“顾珩，你最好说话算话，别给我耍什么阴险花样！签完字立刻给我搬出去！这房子归我，你净身出户！”内心OS：自由！我的英名保住了！完美！
就在笔尖即将触到纸面的千钧一发之际，顾珩凉飕飕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冷水精准地浇在她头顶。
“急什么？”他晃了晃咖啡杯，姿态闲适得像在看戏，“林总谈生意也这么不过脑子？看清楚条款再签，免得说我欺负你。婚后财产分割，尤其是…我们共同持有的核心资产，比如，那个吵了半个月的城东项目…哦，还有你在法国酒庄的股份…”
笔尖猛地顿住，在昂贵的纸张上洇开一小团墨迹。林薇心头警铃大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她立刻收回手，警惕地眯起眼，像审视一份布满陷阱的合同一样，飞速扫视协议里关于财产分割的条款。越看，脸色越黑。条款写得极其复杂，各种限制性条件和优先购买权绕得人头晕，核心利益明显偏向顾珩，尤其是关于城东项目后续主导权的约定，几乎把她排除在外！
“顾——珩——！”林薇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把协议狠狠摔在顾珩胸口，“你又想搞什么鬼？！这份协议根本就是霸王条款！你想趁火打劫？门都没有！我要找我的律师！”
顾珩稳稳接住掉落的协议，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他甚至还慢悠悠地整理了一下被砸皱的衣襟。
“请便。”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让林薇火冒三丈的弧度，“你的律师张驰，半小时后会带着他的团队到书房。不过林薇，友情提醒你，这份协议涉及的不止是你我的婚前婚后财产，还有两个家族深度绑定的商业利益，以及…三年前我们为了规避反垄断签的那份共同持股补充协议。想理清楚，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不行。”
他顿了顿，欣赏着林薇气鼓鼓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补充道：“哦，对了，在最终协议达成、正式办理手续前，为了公司股价稳定，也为了避免媒体捕风捉影影响城东项目的融资…你恐怕还得继续住在这里。演戏演全套，顾太太。”
“顾珩！你***！”林薇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上，“谁要跟你住一起！我现在就搬！立刻！马上！”
她转身就要冲回衣帽间收拾行李。
“可以。”顾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林大小姐前脚搬出婚房，后脚‘顾林婚变，豪门联姻破裂，城东项目恐生变数’的新闻就会登上各大财经版头条。你猜，你父亲刚稳定下来的林氏股价，经不经得起这么一跌？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等着咬下城东项目一块肉的周氏集团，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林薇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回头，死死瞪着顾珩。他端着咖啡杯，姿态优雅地站在晨光里，像个掌控一切的帝王，而她，是他棋盘上一颗被精准拿捏的棋子。
卑鄙！***！阴险狡诈！林薇在心里把顾珩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但她悲哀地发现，他捏住了她的七寸。林氏是她父亲的心血，城东项目是她倾注了无数精力、准备大展拳脚的关键一役，绝不能因为她的一时意气而受损。
她像一只被强行按回笼子的困兽，胸脯剧烈起伏，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顾珩，你给我等着！这婚，离定了！”
顾珩看着她炸毛却不得不隐忍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抬手，将杯中残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拭目以待，林总。”他放下杯子，转身走向衣帽间，只留下一个挺拔又欠揍的背影，“早餐在楼下，希望你的厨艺比你的谈判技巧进步一点。” 睡袍带子在他走动间轻轻晃动，那抹腹肌的轮廓，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瞬，再次清晰地烙进林薇的视网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