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无法维持形体,发疯般朝着家的方向,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冲了过去。
3
循着记忆,我飘了许久,终于回到那个家。
门未关严,里面飘出莲子羹的香气,那曾是我最喜欢的味道,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我的魂魄。
我穿墙而入。客厅的景象如同一幅淬毒的画,在我眼前展开。
母亲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满眼慈爱地喂她吃蛋糕。
父亲坐在一旁翻着古籍,时不时抬眼,含笑逗弄孩子。
而沈月,系着我从前最爱的那条碎花围裙,在厨房与客厅间穿梭,端庄得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我流着无声的泪,贪婪地描摹着孩子的面容。
我的念念,我拼了命生下来的女儿,竟然甜甜地叫着杀我的凶手“妈妈”!
孩子咯咯地笑着,忽然指着门口喊道:“爸爸回来啦!”
我猛地回头,看见顾铭章推门而入,手中果然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沈月立刻迎上去,接过花,脸上是幸福娇羞的笑。
“都老夫老妻了,还破费。”她亲昵地替顾铭章理了理风衣领口。
我死死盯着这一幕,魂体几乎要被嫉恨烧成灰烬。
这时,父亲的声音响起。
“铭章,”父亲合上书,“博物馆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出了大事?”
顾铭章的表情凝重起来:“嗯,‘镇墓人’陶俑里,发现了一具骸骨。”
“骸骨?”沈月端着莲子羹的手突然一抖,瓷碗磕在桌沿,发出脆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怎么了?”顾铭章问。
“没、没什么,”沈月勉强地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死者身份查明了吗?”
“还不清楚,”顾铭章皱眉,“尸骨被浇筑在陶土里,死亡时间,至少十年。”
沈月的脸色“唰”地一下惨白,她下意识攥紧桌布,指节泛白。
父亲的脸则瞬间阴沉。
“哼,天道好轮回!报应!”
他声音里满是恨意,“就该把当年那个叛国贼的同伙全都揪出来!特别是温知夏那个罪魁祸首……”
我的心猛地一缩。
“老顾!”母亲急忙打断他,紧张地瞥了孩子一眼,“当着孩子的面,提那个晦气的名字干什么!”
“爸。”顾铭章想开口,却被父亲挥手制止。
“你不用替她说话!”父亲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当年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揭发罪行,我们整个家都要被她拖累!”
母亲抹着泪附和:“是啊,她但凡还有点良知,就该死在国外,永远别让我们再听到她的消息!”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魂魄上。
不是这样的!你们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外婆不哭。”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她伸出小手,笨拙地擦去母亲脸上的泪,“那个坏女人让外婆伤心,念念也讨厌她!”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我。我的骨肉,叫我“坏女人”。
沈月趁机将孩子搂进怀里,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声音说:“念念乖,以后有妈妈和爸爸,还有外公外婆保护你,我们再也不提那个坏女人了,好不好?”
“嗯!”孩子依赖地在沈月怀里蹭了蹭,“我最喜欢妈妈了!”
我发疯般扑向沈月,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从她那幸福的身体里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