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依旧，敲打着他***在外的皮肤，却奇异地无法熄灭无名指根那枚乳牙戒指传来的、越来越灼人的痛楚。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像一个烧红的烙印，一个长进他血肉里的警报器。
生命体征监测中…心率155次/分钟，体内应激激素水平超阈值…检测到异常神经放电，来源：左手无名指末端…分析中…疑似外部信号干扰… 强制镇静剂注射…剂量微调…神经脉冲压制…副作用：左眼视觉模块可能出现短暂晶体化…冰冷的电子音在脑内回响，伴随着又一股强行介入的麻痹感，试图驯服他狂飙的心率和撕裂般的疼痛。
几乎同时，陈默的左眼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异物感，视野瞬间蒙上一层极淡的、不断细微折射的冷光，看东西仿佛隔着一层缓慢结晶的冰。
这种非人的“治疗”让他感到一种更深的恐惧。
哥…芯片…疼…妹妹的哭腔变了，夹杂着一种被电流干扰的杂音，以及一个突兀的、冰冷的词语——“芯片”？
巷口的脚步声惊醒了他混乱的思绪。
一双干净的白色平底鞋停在他面前，谨慎地避开污水。
“喂！
你还好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尾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陈默勉强睁开右眼（左眼的晶体化让他视线模糊），看到一个面容苍白清秀的女人正蹲下身。
她没有立刻碰他，而是先戴上了一副一次性橡胶手套，动作熟练得像是一种本能。
然后，她才用指尖捏着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她的指尖隔着橡胶传来一丝凉意。
就在那瞬间——嗡——！！！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乳牙戒指猛地爆发出一种高频、尖锐的蜂鸣！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骨骼和神经里震颤！
蜂鸣的频率，竟与他之前在赌场听到的、骰子在磁控骰盅里疯狂旋转的震动声……一模一样！
陈默痛得几乎痉挛，下意识地摊开了手掌。
那枚粗糙的乳牙戒指正在发烫，戒圈内侧，一点微弱的、血红色的光芒亮起，竟投射出一束极其细微的全息影像——影像中，妹妹陈琳被冰冷的铁链锁在一个金属台子上，脸色惨白，眼神涣散，正用指甲死死抠着锁链，指尖血肉模糊，那挣扎的轨迹，依稀可辨是两个字：“救哥”！
影像只持续了一秒不到便消失了，但那绝望的画面己狠狠烙进陈默的脑海。
女人——林小雨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枚戒指上，瞳孔剧烈收缩。
她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随即是更深的、几乎无法掩饰的痛苦。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默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确认？
“你……”她的声音干涩。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打手的叫骂声和脚步声。
林小雨脸色骤变，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与恐惧。
她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抓住陈默的胳膊，用力将他拖向旁边的垃圾堆后隐藏。
动作间，陈默闻到了她袖口散发出的气味——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他记忆中父亲病房、妹妹病床边的味道，如出一辙。
但这消毒水味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金属腥气。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敌意单位接近…启动应急协议…肌肉力量临时增幅12%…疼痛屏蔽70%…左眼晶体化程度加深（当前19%）以换取算力提升… 检测到未知化学物质残留于救援者衣物…成分分析：高纯度镇静化合物，与赌场流通违禁药物‘深渊之吻’匹配度87.4%…警告：潜在威胁提升。
赌场的镇静剂？
她怎么会有？
打手的手电光柱扫过他们藏身之处。
陈默依靠系统强行赋予的力量绷紧身体，左眼的晶体化让光线在他视野里折射出诡异的彩色光晕。
他注意到林小雨的另一只手始终放在她的帆布包里，紧紧握着某样东西，轮廓……像是一把小型注射枪。
幸运的是，打手并未发现他们，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危机暂解。
林小雨松开了他，但眼神里的戒备和那种复杂的痛苦并未消退。
她看着陈默挣扎着靠墙站起来，目光再次落在他那枚不再蜂鸣、但依旧灼热的戒指上。
“能走吗？”
她问，声音比刚才冷硬了几分，“我不能待在这里。”
“为…为什么帮我？”
陈默嘶哑地问，右眼紧盯着她，左眼的怪异晶体感让他看她的轮廓有些模糊和重影。
林小雨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几秒，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几缕粘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缓缓从衣领里拉出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个有些破损的旧十字架。
她轻轻打开十字架的一个隐秘夹层——里面竟也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微微发黄的乳牙。
和陈默戒指上的那颗，几乎一样。
陈默的呼吸猛地一窒。
林小雨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来自缅北深渊的锈蚀气息：“三年前，我妹妹小月咽气之前……指甲缝里，就嵌着和你戒指上一模一样的翡翠碎屑。”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试图剖开陈默的每一丝反应，“而你妹妹……陈琳是吧？
她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份‘生物样本’，在黑市上的代号，就叫‘***芯片’的初始培养液。
我闻得到……你身上有和那些芯片一样的、绝望的锈味。”
***芯片？
培养液？
这些冰冷的词语像一把把锈蚀的刀子，捅进陈默的耳朵，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检测到宿主剧烈精神冲击…记忆保护机制激活失败…检索到关键词“***芯片”…关联档案加密等级过高…部分解锁：项目编号Womb-07，状态：己激活。
警告：宿主体内检测到微量纳米机器人异常聚集…正在向左眼球迁移…晶体化加速（当前31%）…左眼的刺痛感更强烈了，视野里的彩色光晕和模糊感加剧。
陈默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伸手扶住湿冷的墙壁，手指无意中擦过墙边一段生锈废弃的铁链。
滋——一声极轻微的、仿佛电流通过的声响。
那铁链上暗红色的锈迹，在被他的手指和雨水触碰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微微流动重组，极短暂地构成了几行熟悉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哥…别赌了… 他们…用我…培养… AI…字迹一闪即逝，锈迹恢复原状。
但陈默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妹妹的笔迹！
绝对没错！
巨大的恐怖和恶心感如同冰潮，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小雨，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惊疑和求助的绝望。
林小雨看到了他触碰铁链后的剧烈反应，也看到了他那只明显不正常的、折射着微光的左眼。
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近乎悲悯的凝重。
“看来，‘它们’己经开始找上你了。”
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第47次……也是在这个巷子，我找到他时，他的眼睛……也像你这样，正在变成……‘镜子’。”
第47次？
镜子？
陈默的视网膜上，那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无声浮现：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悔恨”情绪残留场…与第47号实验体死亡轨迹高度重叠…环境记忆回响强度提升…建议：立即撤离！
重复，立即撤离！
就在这时，林小雨突然伸出手，不是扶他，而是猛地将他往自己身后一拉！
只见方才他们藏身的垃圾堆阴影里，一道极其淡薄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虚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被数条锈蚀的铁链穿透肩胛骨，无力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攥着什么，指缝间渗出暗沉的血迹……那虚影的脸部扭曲，唯有一双眼睛，正彻底化为两颗冰冷、透明、不断折射着周围光线的……石英晶体！
虚影抬起那双晶体化的眼睛，空洞地“望”向陈默，或者说，望向他左手那枚灼热的乳牙戒指。
陈默左手无名指再度传来撕裂般的灼痛！
那虚影——第47号实验体的残影——对着陈默，似乎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滴血的手，指向巷子更深处的黑暗，然后，彻底消散在雨幕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巷子里只剩下冰冷的雨，和两个浑身湿透、被巨大恐怖攥住心神的人。
林小雨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紧紧握着那个十字架乳牙项链，指节发白。
“不想变成他，”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猛地指向黑暗，“就跟我走！
现在！”
陈默僵在原地，左眼的晶体感，脑内的警告音，戒指的灼痛，妹妹的笔迹，47号的残影……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他死死缠住。
他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