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
我们？”
芮娘的意识传来巨大的震动和茫然，“女子……立女户开铺子？
爹娘……二哥……”恐惧和根深蒂固的观念立刻压过了那丝向往。
“我记得律法上写了，寡妇可以立女户的！”
孙芮努力回忆着芮娘记忆里关于律法的零星碎片。
“我们有手艺！
你看你绣的‘日’字多好看！
我们可以做不一样的衣裳，卖给那些欣赏你的人。
赚了钱，我们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她没说完，但传递了过去那种寄人篱下的窒息感。
芮娘沉默了许久。
孙芮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激烈挣扎。
一边是世俗的枷锁和家人的压力，一边是孙芮描绘的、带着阳光味道的自由图景，还有指尖下那些赋予她尊严的针线。
最终，一种微弱却坚定的意念传来。
“我……试试？”
说服家人的过程艰难得像在泥泞中跋涉。
孙芮帮芮娘打腹稿，分析利弊。
选址靠近女眷常去的观音庙；主打中档，用料实在，融入孙芮提供的现代元素和芮娘精致绣工的新颖款式；启动资金就用那几匹料子和芮娘微薄的积蓄，绝不占用家里太多；最重要的是，明确产权——以“女户芮娘”的名义开设，但每年拿出三成纯利分给娘家，白纸黑字立契。
第一次在饭桌上提出时，饭桌几乎凝固了。
二哥宋志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女子抛头露面？！
开铺子？！
宋家的脸往哪搁？
你想让全城人戳我们脊梁骨吗？”
父亲宋老秀才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但眼神里是不赞同。
母亲王氏只是叹气抹泪。
芮娘脸色煞白，手指绞紧了衣角，几乎要退缩。
孙芮在意识里为她鼓劲：“芮娘！
想想你的绣活！
想想‘日’字！
想想不用再为一口饭看人脸色！”
一股力量注入芮娘心间。
她抬起头，虽然声音发颤，却清晰地重复了计划要点，尤其强调了“女户”的律法依据和那份分红契约。
她甚至拿出了自己偷偷绣好的一方精美帕子：“爹，娘，二哥，你们看，这是我的活计。
我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怎么就丢了宋家的脸？”
宋老秀才端详着女儿，她眼中久违的光彩，是归家后再难看见的。
目光缓缓落在那份契约上，仔细审视着其中的每一条条款。
契约的条理清晰，字迹工整，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心起草的。
他不禁对这份契约的起草者产生了一丝好奇，究竟是谁能够如此用心地拟定这样一份契约呢？
最后，宋老秀才的视线停留在那方巧夺天工的帕子上。
帕子的质地柔软，上面绣样精美，针线细腻。
沉默良久，宋老秀才心中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这份契约和这方帕子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但他能感觉到它们对于女儿来说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王氏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心软了。
宋志远还想说什么，被父亲抬手制止。
“罢了，”宋老秀才长叹一声，“世道艰难，你……既有此心，又有章程，便……试试吧。
只是切记，谨言慎行，莫要惹祸。”
他最终拍板，算是默许，并亲自做了契约的见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