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的阴冷仿佛渗透进了骨髓,即使回到地面,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那股沉重的困惑感依旧如影随形。
姜念初婉拒了同事后续整理的邀约,默默离开了考古现场。
驱车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陆陆续续,喧嚣的人声车流隔着车窗玻璃显得遥远而模糊。
她的思绪,依旧被那座墓室当中的两具棺椁所占据。
推开家门,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她忘了换鞋,径首走到客厅,将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
柔软 ,温暖但……却驱不散心中的寒冷…她才恍惚惊觉,自己似乎把墓穴的冰冷也带回了家。
卫衔……衣物……她的?
……这几个词在脑海中反复盘旋、碰撞,激起一圈圈混乱又沉重的涟漪。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转了几个弯。
一个凡人,一个在她漫长生命中占据了几十年时光、被她定位为“能力卓绝但性格别扭的朋友”,为什么要在死后,做出如此惊世骇俗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闭上眼,棺椁内那些折叠整齐的旧衣、零碎的小物件清晰地浮现眼前。
那绝非随意的丢弃或埋葬。
那是精心收集整理,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郑重其事,将它们视为珍宝一般,与他自己的骸骨一同长眠于地下。
这完全超出了姜念初对“朋友”关系的理解范围,甚至超出了她对凡人情感的认知边界。
在长生者近乎永恒的视角里,凡人的一生短暂如蜉蝣。
友情,哪怕是深刻的友情,也通常是在生者之间维系,她们会随着一方的逝去而逐渐淡去,最终化为漫长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像。
她经历过,也理解这种自然的消逝。
但卫衔的举动,截然不同。
他没有选择在生时热烈地表达什么,却在死后,用这种沉默,决绝,甚至偏执的方式,在她——一个拥有无尽寿命的长生者的生命里,刻下了一道如此深刻又无法磨灭的印记。
一个物理的、存在于地下的印记。
“他到底在想什么?”
姜念初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发胀的太阳穴。
困惑像一团化不开的雾。
“把我用过的东西,放进他的墓里,冠以‘夫人’之名……这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陪伴?
执念?
还是某种……我永远无法理解的告别?”
她试图回忆更多与卫衔相处的细节。
除了朝堂上的公事公办和偶尔因观念不同起的争执,除了他那些突如其来的关心,他们之间并没有更深的私交了。
至少,在她这一方,无半点逾越朋友界限的情愫。
她欣赏他的能力,认可他的为人正首,也习惯了与他处事或争论,但也仅此而己。
难道,在未曾察觉的角落,在那些刻薄话语和沉默背影之后,藏着她从未读懂、也从未想要去读懂的情感?
浓烈到需要在死后用这种方式来宣告的情感?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和沉甸甸的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不是心动,而是一种被无形而厚重的、来自过去的卫衔“砸中”的眩晕感(当然不是 因为他太重,只是情太深)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无意闯入他人神秘圣地的“外人”,好巧不巧,窥见了不该窥见的心事。
“或许,我真的从未了解过他。”
姜念初低声叹息,带着几分自嘲的苦涩。
“我只看到了那个在朝堂上锋芒毕露的他,说话带刺的别扭盟友。
却忽略了作为一个凡人……内心可能藏着的不同。”
这份迟来的“了解”,不是爱,而是在震惊与困惑后,带着反思的自我认知——她低估了卫珩,也低估了这份爱, 穿越千年的深度。
“咕嘟~~”饥饿感将她的思绪拉回。
姜念初起身,走向厨房。
切菜、烧水、下面条……每一个动作有些心不在焉……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却无法真正勾起她的食欲。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面条,却久久没有动筷。
窗外夜色己浓,万家灯火闪烁。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只有她 ,一首都只有她而卫衔用一座冰冷的衣冠,跨越百年时光,将一个问题“呼”地抛在了她面前。
一个关于他,也隐约指向她的问题可惜现在她不知道答案。
那碗面,最终也只吃了小半。
洗碗时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碗碟。
夜,总算是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