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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砚台藏锋,心事暗生

发表时间: 2025-09-10
叶安把最后一桶水倒进叶家后院的水缸时,夕阳正贴着西墙往下沉,金红的光斜斜地淌进来,给青灰色的瓦檐镀了层暖边。

他首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指尖无意间碰到怀里那块己经凉透的桂花糕,想起洛书遥站在巷口挥手的样子,耳根又有些发烫。

“叶安!”

管家福伯的声音从月亮门边传来,带着惯有的严厉。

叶安忙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迎过去。

福伯穿着浆洗得笔挺的青布褂子,手里拿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眉头皱得像打了个结:“老爷子让你把这个送到前院书房,亲手交给洛先生。”

“洛先生?”

叶安愣了一下。

叶家是明鸿城的书香世家,老爷子叶松涛曾是国子监博士,退隐后开了家私塾,教几个蒙童读书。

常来拜访的“先生”不少,却没听过姓洛的。

“就是洛家巷的洛修文先生,”福伯不耐烦地把木盒塞进他怀里,“别问那么多,快去!

路上当心些,这里面是老爷子新得的拓本,金贵着呢。”

叶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木盒,入手微凉,棱角分明,倒像是装着什么硬物件。

他应了声“是”,转身往大门走,心里却莫名跳得快了些——洛家巷,洛书遥,这两个词撞在一起,像颗小石子投进了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出了叶府大门,拐过两条街就是洛家巷。

比起叶家所在的宽阔石板路,这里的巷子更窄些,两旁是黛瓦白墙的小院,墙头上探出几枝开得正盛的蔷薇,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叶安放慢脚步,眼睛忍不住往巷子里瞟,心里竟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洛家的院门是两扇朱漆斑驳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匾额,写着“洛府”两个字,笔锋清隽,看得出来主人是个读书人。

叶安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环。

“谁呀?”

门里传来清脆的应答声,正是洛书遥。

叶安的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洛书遥显然没想到门外是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落进了星光:“叶安?

你怎么来了?”

她今天换了件水绿色的裙子,头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鬓边别着朵小小的白茉莉,比在巷口时更显清爽。

“我、我来送东西,给洛修文先生。”

叶安把怀里的木盒往前递了递,手指有些发僵。

“是我爹。”

洛书遥侧身让他进来,笑着接过木盒,“快进来吧,我爹刚还念叨叶老爷子呢。”

叶安跟着她走进院子,才发现这小院虽不大,却收拾得极雅致。

墙角种着几竿修竹,院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砚台和几张摊开的宣纸,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写过字。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茶香,让人心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爹,叶老爷子让叶安送东西来了。”

洛书遥扬声喊道。

正屋的门帘被掀开,走出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正是洛修文。

他看到叶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是安小子吧?

快进来坐。”

叶安忙躬身行礼:“洛先生好。”

他在叶家见过不少文人雅士,大多要么倨傲,要么虚伪,可洛修文的目光里没有丝毫轻视,只有平和与暖意,让他莫名松了口气。

洛书遥把木盒递给父亲,自己则转身去沏茶。

洛修文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一叠拓本,他拿起一张看了看,赞叹道:“果然是《九成宫》的孤本拓片,叶老先生倒是舍得,多谢他想着我。”

说着,他看向叶安,“安小子,你在叶老爷子那里,是不是常被逼着练字?”

叶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老爷子说……说字如其人,得好好练。”

其实叶松涛哪是让他练字,不过是觉得他出身低微,怕丢了叶家的脸,逼着他做些粗活之余,再写几页字装装样子罢了。

“练字可不是为了装样子。”

洛修文把拓本放回盒里,语气温和,“字是脸面,更是心气。

一笔一划写踏实了,人心也就稳了。”

他指了指石桌上的字,“你看,这是书遥写的,她性子急,字里总带着点跳脱,得多磨磨。”

叶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石桌上的字确实如其所言,笔画灵动,却少了几分沉稳。

他忽然想起洛书遥在旧货摊前抢砚台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你笑什么?”

洛书遥端着茶过来,正好看到他的笑容,脸颊微红,把茶杯往他面前一放,“是不是觉得我写得不好?”

“没有没有,”叶安慌忙摆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带着股清甜,“写得很好,很……很有灵气。”

洛修文看着他们斗嘴,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从小就护短。

安小子,你别见怪。”

他话锋一转,又问,“你在叶家,除了干活,还学了些什么?”

叶安捏着茶杯,指尖微微收紧。

他想说自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挑水、劈柴,晚上还要被福伯训斥,根本没时间学什么。

可看着洛修文温和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低声道:“跟着老爷子看些书,也学几个字。”

“哦?

那我考考你?”

洛修文拿起石桌上的毛笔,递给他,“写个‘静’字我看看。”

叶安愣了一下,接过毛笔。

他其实没正经学过写字,叶松涛只让他临帖,却从没人教过他笔法。

握着笔的手有些抖,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

洛书遥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小声提醒:“手腕稳着点,笔锋要藏住……”叶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按照她的提醒,慢慢写下“静”字。

笔画歪歪扭扭,毫无章法,他自己都觉得难堪,放下笔就想把纸揉了。

“别急。”

洛修文却拦住了他,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笔画虽生涩,可笔力不弱,是个有骨的孩子。

就是太急了,心没沉下来。”

他拿起笔,在纸上重新写了个“静”字,一边写一边说,“你看,这竖要首,像人的脊梁;这横要平,像踏在地上的脚。

心里有了定数,字才能立住。”

叶安看着洛修文笔下的字,铁画银钩,沉稳有力,再看看自己写的,脸一下子红了。

可洛修文的话却像颗种子,落在了他心里——心里有了定数,字才能立住,人是不是也一样?

“安小子,要是不嫌弃,以后得空了就来我这儿坐坐。”

洛修文把笔递给她,“我教你写字,总比在叶家瞎琢磨强。”

叶安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他在叶家三年,除了干活,谁都懒得理他,更别说教他东西了。

洛修文的话,像道暖光,照得他心里又酸又热。

“爹,你怎么什么人都收啊?”

洛书遥在一旁嘟囔,可嘴角却扬着笑,“他要是来了,可得帮我劈柴,我上次想烧火煮茶,劈了半天都没劈开。”

“你呀。”

洛修文点了点她的额头,又看向叶安,“别听她的,来就是客。”

叶安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哑:“谢谢洛先生。”

天色渐渐暗了,叶安起身告辞。

洛书遥非要送他到巷口,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可空气里却不像来时那么拘谨了。

走到巷口,叶安停下脚步,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那块被体温焐软了些的桂花糕,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洛书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接过来掰了一半塞进嘴里,含糊道:“谢礼哪有收回的道理?

分你一半,算你今天帮我的谢礼。”

叶安看着她鼓囊囊的腮帮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接过另一半咬了一口。

还是下午的甜味,可此刻吃着,却觉得比刚才更甜了些。

“对了,”洛书遥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叶安低头一看,是块小巧的砚台,正是下午在旧货摊抢的那块端砚,石质温润,上面刻着朵小小的兰花。

“你不是要练字吗?”

洛书遥的脸颊有点红,“这砚台是我爹让我买的,他说初学者用这个正好。

反正……反正我也用不惯,给你吧。”

叶安握着那块砚台,掌心暖暖的,像是握住了团小小的火苗。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见洛书遥摆了摆手,转身跑进了巷子里,只留下个水绿色的背影,裙角扫过墙角的蔷薇,带起一阵花香。

叶安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砚台,又看了看巷子里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低头摸了摸砚台上的兰花,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石面,忽然觉得,在这明鸿城,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回到叶家时,天己经全黑了。

福伯叉着腰在门口等着,见他回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死小子,送个东西送这么久,偷懒去了是不是?”

叶安没像往常那样低头受训,只是把怀里的砚台小心地揣好,低声道:“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

福伯还想再骂,却被叶松涛的声音打断:“让他进来。”

叶安走进书房,叶松涛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把玩着串佛珠。

“洛先生说什么了?”

他慢悠悠地问,眼皮都没抬。

“洛先生谢您的拓本,还……还让我有空去他那里学写字。”

叶安低声答,心里有些发紧。

叶松涛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地看向他:“学写字?

他倒是好心。”

他冷笑一声,“安小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洛家是什么人家?

那是书香门第,你一个打杂的,凑什么热闹?”

叶安攥紧了藏在身后的砚台,指节泛白:“我……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

“学东西?”

叶松涛把佛珠往桌上一摔,“我让你学干活,学闭嘴,你学好了吗?

别以为洛家父女对你笑两声,你就忘了自己是谁!

再敢往洛家跑,仔细你的皮!”

叶安的脸白了,却没像往常那样退缩。

他死死咬着唇,指甲掐进掌心,硬是没让自己低下头。

叶松涛看着他这副样子,倒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滚出去!”

叶安转身走出书房,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快步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柴房,反手关上门,才敢拿出怀里的砚台。

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在砚台上,温润的石面泛着淡淡的光。

他摸着砚台上的兰花,想起洛书遥塞给他时发红的脸颊,想起洛修文温和的目光,心里忽然生出股力气。

叶松涛说得对,他是个打杂的,可打杂的就不能学写字吗?

就不能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叶安把砚台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的木板上,又从床底下翻出张皱巴巴的草纸,拿起根磨秃了的毛笔,借着月光,一笔一划地写起字来。

写的还是那个“静”字,依旧歪歪扭扭,可这一次,他的手不抖了,心也定了。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柴房里的少年握着笔,眼里却像是有了星光。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叶松涛会不会真的阻止他,可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想试试,想为自己争点什么。

哪怕只是写好一个字,哪怕只是能再去洛家巷走一趟,看看那院中的修竹,和那个穿着水绿裙子的姑娘。

夜色渐深,明鸿城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这间小小的柴房里,还亮着一点微弱的光,像颗倔强的星子,在黑暗里悄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