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他整整十年，为他打下了江山。我卸下染血的盔甲，单膝跪地。“殿下，
这是我为你拿下的第九十九座城池。”他却转身将皇后之位，
许了另一个女人——丞相的千金，我的亲妹妹。他对那女人温柔地说：“嫣儿，待我登基，
这天下都是你的！”大婚前夜，他扔给我一纸军令，命我为他的皇位扫清最后的障碍。
出征前，我却听到他与未婚妻的对话：“用她和三百条人命，换一个稳固的江山，值了！
”我去了。死而复生的我，成了他最大的噩梦！……1左肩的箭伤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
都像是撕裂皮肉。但我……不在乎。我终于为他，大魏三皇子李琰，拿下了这第九十九座城。
我踏入帅帐。脚步声，让他转过了身。我卸下头盔，满脸血污，汗水混着泥土。我单膝跪地。
“殿下，幸不辱命。”我的嗓子，哑得说不出更多的话。“大皇子最后的兵力，尽数于此。
”李琰走过来，扶我起身。他的手指温暖有力，曾在无数个夜里安抚过我。可此刻，
我抬起头，却撞进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里。他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投向帐外。
那里站着一道纤弱身影——丞相千金，柳嫣儿。他眼底的冰霜，瞬间消融。“嫣儿，再等等。
”他此刻的声音，是我十年戎马生涯中，从未听过的缱绻。“待我登基，这天下，都是你的！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为他出生入死十年，女扮男装，背负欺君灭族的重罪，
做他最锋利的刀。我为他拼下的江山——现在，成了他讨好另一个女人的礼物。
柳嫣儿瞧见我这一身血污，眉心一蹙，轻呼着向后退了一步。“殿下，我怕！”李琰的脸色，
瞬间沉了下来。他看向我，声音冰冷刺骨。“谢昭！”他连名带姓地喊我。
“在外面跪着候命，别熏着嫣儿。”顷刻间，帐内所有侍从的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同情，
鄙夷，幸灾乐祸……我，是为他攻下九十九座城池的“常胜将军”。此刻，
却成了一条被主人一脚踢开的狗。我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转身出帐。我挺直了脊梁，
双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帐内，传来李琰安抚柳嫣儿的温柔低语。“好了好了，不怕，
她出去了。”“一条听话的狗而已。”我闭上眼，喉间一阵腥甜，几乎要呕出血来。
也就在这时，李琰从我的内甲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是一方丝帕！我昨夜熬到三更，
一针一线为他绣的平安福，此刻正带着我的体温。一丝微弱的小火苗，在我心底燃起。看来，
他……还是在乎我的？他却拿着丝帕，走向柳嫣儿。然后，在我的注视下，他用那方丝帕，
轻柔地拂过柳嫣儿的眼角。可那里，明明没有一滴眼泪。“看，脏东西擦掉了。
”他动作温柔，说完就随手一扬。那方洁白的丝帕，划过一道弧线，飘落在帐外的泥水里。
我跪在冰冷的回廊下，浑身的伤口都变得麻木。唯有心脏，被死死攥住，疼到无法呼吸。
我的视线，死死盯在那方被马蹄碾入尘土的丝帕上。十年前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那年，
谢家被诬通敌，满门三百口，一夜之间，人头落地。我带着妹妹，逃出生天。
一路被官兵追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终，妹妹不见了，我自己还被堵在一条死巷。
我以为那天死定了。是他，一袭锦衣的少年李琰，从天而降。他救了我，擦去我脸上的血污，
对我说：“别怕，往后，我护着你。”他还说：“你女扮男装跟着我，将来，
我许你为谢家***昭雪。”那一天，他就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可现在，这道光，
亲手将我推入了无边黑暗。只是因为他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一滴滚烫的泪，
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随即被刺骨的寒风冻成了冰。这是十年来，我流的第一滴泪！
不知过了多久，帅帐的门帘再次掀开。李琰走了出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一卷地图，被他扔在我面前的雪地上。“给我，再办一件事！
”他的声音，比这寒风更冷。“去敌国北境，为我取来‘雪魄草’。”“事成之后，
我便向父皇请旨，为你谢家***。”2雪魄草，生于敌国北境的绝龙崖。崖高万丈，
终年覆雪，四周重兵把守。此行，九死一生。我没有告诉他，我旧伤未愈，内力十不存一。
但，这是他亲口许诺的“最后一次”。只要拿到雪魄草，我与他十年的纠葛，
我背负的血海深仇，就能有个了结。哪怕是死，我也要去！我只带了三名亲卫，
化装潜入敌国。就在快要抵达绝龙崖时，出事了。一支商队拦住了去路。为首的，
竟是本该在千里之外大营里的柳嫣儿。她被一群护卫簇拥着，瞧见我，
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谢将军，殿下不放心你，特地让我带人来接应。”我的心，
沉了下去。接应？在这种地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会是我的累赘。李琰，
你究竟在算计什么？不等我开口，林中杀气骤起。数十支淬毒的冷箭，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
“有埋伏！保护小姐！”柳嫣儿的护卫。瞬间乱成一团。我的亲卫立刻将我护在中间，
挥刀格挡。混乱中，一支毒箭破开空隙，直射我的面门！我瞳孔一缩，内力却提不上半分，
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一道身影，猛地扑到我身前。是柳嫣儿。“噗嗤”一声，
毒箭没入她的肩胛。“嫣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不远处传来。李琰！
他竟然也跟来了！他从密林中冲出，一把将我推开，将倒下的柳嫣儿紧紧抱在怀里。“谢昭！
你好大的胆子！”他双眼赤红，像发狂的野兽。“你竟敢拿嫣儿当你的挡箭牌！
”我愣在原地，百口莫辩。是她自己带着队伍跟来的。我才是被伏击的那个人！
为什么到了最后，所有的罪责都成了我的？回到临时营地，军医为柳嫣儿诊治，
脸色愈发凝重。“殿下，柳小姐中的是‘七步倒’，毒已攻心，老夫……无能为力。
”李琰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他一把抓住军医的衣领，疯了一般。“救她！
我命令你救她！她若死了，你们都得陪葬！”军医吓得浑身发抖，忽然想起了什么。“殿下，
古籍有载，一种至阳至烈的心头血，或可解百毒。但此法太过霸道，
取血者九死一生……”话还没说完，李琰的视线便落在了我身上。“谢昭。
”他又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平静得可怕。“过来！”我看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军医拿出一根寸长的银针，手在发抖。“殿下，不可啊！谢将军本就有伤，再取心头血，
必死无疑！”李琰充耳不闻。他看着昏迷中的柳嫣儿，眼中是我曾见过的那抹深情。“嫣儿，
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他喃喃自语，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了他和她。冰冷的银针，
刺入我的心口。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我看向他。他的脸上，
没有半分不忍。一丝一毫，都没有。他所有的焦灼，所有的心疼，都给了怀里的那个女人。
我，不过是一味活着的药材。心头血被一点点抽离，身体发冷，视线开始模糊。
我看着李琰将那碗鲜红的血和药汁，喂进了柳嫣儿的嘴里。我偏过头，一滴滚烫的泪，
滑落枕间，瞬间冰凉。这是我的第二滴泪！柳嫣儿的脸色渐渐红润，悠悠转醒。
李琰欣喜若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我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床榻上滚落在地。
李琰这才注意到我。他对我厌恶地低吼：“嫣儿不能有半分差池，你身子骨强健，
养几天就是了。”深夜，我独自处理身上的伤口。帐外传来脚步声。李琰的侍卫走了进来，
将一瓶金疮药扔在桌上。“是殿下赏你的。”语气冰冷。我没动。不知过了多久，
帐帘被悄悄掀开一角。是那位老军医。他叹了口气，将一张叠好的纸条塞进我手里。“将军，
殿下被骗了。”“柳小姐中的，根本不是什么‘七步倒’。”“是‘牵机’之毒。
”老军医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愧疚。“此毒，天下唯有一种解法。”“那便是，
至亲的血脉。”我颤抖着手，展开那张纸条。上面，赫然是柳嫣儿的生辰八字。那个日期，
那个时辰……与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一模一样！3柳嫣儿，我的亲妹妹。
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丞相的女儿。但我确实欠她的！当年谢家出事，
是我没能护好她。这份愧疚，让我面对她时，只能选择退让。哪怕她后来还是针对我，
我也是处处隐忍。我甚至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向李琰请求，保她一世荣华。
可我的忍让，让柳嫣儿变本加厉。李琰平定大皇子余孽，班师回朝，在东宫大宴群臣。
我作为首功之臣，位列首席，却如坐针毡。因为李琰的视线，整晚都胶着在柳嫣儿身上，
仿佛那里才是他的天下。我腕上戴着一串“血玉菩提”，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据说，
这串菩提能安神。我摩挲着温润的珠子，试图压下心口的烦躁。柳嫣儿端着酒杯，袅袅走来。
“谢将军，嫣儿敬你一杯。”她笑意盈盈，眼中却藏着一丝恶意。我起身，正要接杯。
她手一歪，整杯酒都泼在我前襟上。“哎呀！”她惊呼一声，身子“不慎”撞向我。“啪！
”腕上的菩提手串，竟然断了。十八颗血玉菩提子，滚落一地。我看着散落在地的珠子，
大脑一片空白。那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我直接跪倒在地，手抖得不成样子，
一颗一颗地去捡。“对不起，谢将军，我不是故意的……”柳嫣儿虚情假意地道歉，
眼底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我没理她，只是拼命地找，一颗，两颗，三颗……直到，
一只金线云纹的靴子，踩住了最后一颗珠子。我顺着靴子向上看。是李琰。
他正将柳嫣儿护在怀里，柔声安慰。“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我跪在地上，抬起头。
“殿下……”李琰垂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冰冷又陌生。他避开我的视线，脚下微微用力。
“咔嚓”……我母亲的遗物，被他亲脚踩碎。“一个小物件而已，怎比得上嫣儿一笑？
”他的声音不大，却狠狠砸在我心上。“谢昭，你别这么小家子气。
”为了安慰受到“惊吓”的柳嫣儿，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块通体温润的暖玉。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我认得那块玉！它，是我谢家的传家宝！当年谢家被抄，
母亲拼死护住此玉，把它交给了我。因为征战多年，我把暖玉托付给李琰保管，
日后当作我的嫁妆！“嫣儿，”李琰举起那块暖玉，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此玉，
便作为本宫给你的聘礼！”满堂宾客，一片哗然。我跪在地上，捡起被李琰踩坏的菩提碎片，
尖锐的棱角刺破我的掌心。血，一滴滴从指缝渗出。我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
忍住了眼泪。这是我的第三次，为他心痛到无法呼吸。柳嫣儿戴上了那块本该属于我的暖玉。
她走到我面前，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姐姐，谢谢你的嫁妆。
”“从今往后，你的男人、你的身份、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宴会结束，
我被李琰单独召见。他坐在主位，神情冷漠。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扔给我一封军令。“谢昭，孤城要塞，被大皇子的人马与敌军合围。”“你率三百亲兵，
去守住孤城七日。”“这是我登基前的最后一步棋。”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期许的语气里带着虚假。“事成之后，我答应你的一切，定当加倍奉还。
”4“加倍奉还……”我咀嚼着这四个字，满口的血腥喷涌。出征前夜，北风呼啸。
鬼使神差，我走到了李琰的帅帐外。帐内灯火通明，映出两个相拥的剪影。我停下脚步，
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是柳嫣儿娇媚的声音。“殿下，真的要让谢将军去吗？
听说孤城外有十万大军呢，万一……”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止。我竟然还心存幻想。
期待他会说一句，舍不得我这把为他征战了十年的刀。然后，我听到了李琰的笑声。“放心，
她就是个弃子。”“用她和她手下那三百条命，换大皇子通敌的铁证，
再换本王一个稳固的江山，值了！”轰的一声，我脑中的最后那根弦，断了。原来，
所谓的“最后一步棋”，就是让我去送死。我这十年付出的一切，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场“值得”的交易。帐内，柳嫣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雀跃。
“那殿下什么时候，能为谢家***呢？”李琰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一个已死的罪臣之女，
还管她做什么？待我登基，你就是皇后。一个死人，怎能跟你比？”死人……是啊，
在他心里，我早就该死了。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营帐。身后，
那对男女的温存软语，是对我最恶毒的诅咒。天亮了。我穿上铠甲，拿起战剑。三百谢家军，
我最忠心的弟兄，整齐列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
我即将带他们走向一条黄泉路。我的心，在滴血。可我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出发！
”一声令下，三百铁骑，奔赴孤城。血战，从我们抵达孤城的第一刻，便已开始。
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十万对三百，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城墙被染红。礌石用尽。
箭矢告罄。三百人，只剩下不到三十。我们开始巷战……最终，城破了。我浑身是血，
提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我身边，一名谢家军为我挡下致命一刀后，倒了下去。他看着我，
口中涌出鲜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将军……快走……”但，我走不了啦！
敌军将我团团围住，长矛如林。为首的敌将策马而出，脸上带着狰狞的笑。
“你就是那个常胜将军谢昭？也不过如此！”他高高举起手中大刀，带着千钧之力，
向我的头顶劈来！我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双眼，等待死亡。“铛——！”一声巨响，
我的头盔被从中劈开，碎成两半。束发的玉冠应声而碎。一头青丝，被我藏了十年，
此刻轰然散开。血色夕阳下，那片瀑布般的黑色，让整个战场，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个杀神般的魏国将军，竟然是个女人？敌将的刀，也停在了半空，
脸上满是错愕。我手下的弟兄，那些已经倒下的、还没倒下的，全都瞪大了眼。
仅剩的十几个弟兄，爆发出最后的血性。“将军是女人，又如何！？”“兄弟们，
誓死保护将军！”他们嘶吼着，用血肉之躯，冲向了数千敌军。但，那只是徒劳的牺牲。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李琰大营的方向。“嗖！
”一朵绚烂的庆功烟火，在天边炸开。我懂了。李琰他在庆祝。庆祝我这个“弃子”，
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庆祝我麾下三百忠魂的性命，给他换来了想要的铁证。我抬起头，
看向那绚烂的烟花，轻声说：“李琰……我的债，还清了。”数十把长矛，从四面八方，
向我刺来。就在那锋利的矛尖即将刺穿我身体的瞬间。“踏！踏！踏！”大地开始震颤。
一支黑甲铁骑，生生撕开了敌军阵型，所向披靡！为首的将军，银枪只是一招横扫，
便将我身前的长矛尽数挑飞！他飞身下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我，
捞入怀中。那是一个带着铁血气息的陌生怀抱。我费力抬起眼，只看到一个轮廓分明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