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验尸房的石墙渗着寒气，即便窗外雨势渐歇，室内仍像浸在冰水里。
林砚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目光扫过屋中央的验尸台，那是块粗糙的青石板，边缘积着暗褐色的血垢，角落里堆着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隐约透出肿胀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霉味混合的刺鼻气息。
“工具。”
她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沈惊寒，声音因寒冷微微发颤。
沈惊寒颔首，示意身后的锦衣卫递过一个木盒，盒里放着银针、小刀、棉布，还有一盏铜制酒精灯，是他临时让人找来的，此刻灯芯燃着微弱的火苗，在石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林砚捏起火折子，凑近酒精灯将其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腾起时，她突然注意到沈惊寒的手正按在腰间旧伤处，玄色披风下的肩膀几不可查地紧绷着。
“千户大人的伤，是旧疾？”
她状似无意地问，指尖己经捏起一根银针，在火焰上缓缓加热。
“与你无关。”
沈惊寒的声音依旧冷硬，目光却落在她手中的银针上，“你要用这东西验毒？”
“银针遇毒变黑，可寻常毒物只能让针尖变色。”
林砚将加热后的银针刺入死者胸腔，动作精准得像在现代解剖台操作，“若针尖到针尾全黑，便是速发性神经毒和你手下中的毒，是同一种。”
话音未落，银针被拔出时，果然通体发黑，针尖还缠着一缕细如发丝的银线，银线泛着冷光，顺着针尾滑落，贴在死者肌肉纹理上，竟与玉佩上的玄阴纹完美贴合。
林砚的呼吸骤然停滞，伸手从怀中摸出青铜玉佩，将其贴近银线，玉佩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微光，银线像是被吸引般，缓缓缠上玉佩边缘。
“这是……”沈惊寒猛地上前一步，绣春刀的刀鞘撞在石墙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他盯着玉佩与银线的纠缠，眼神里翻涌着震惊与难以置信，“十年前玄阴教的祭祀仪式上，就有这种银线。”
林砚抬头看他，捕捉到“十年前”三个字：“玄阴教灭门案？”
沈惊寒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旧伤，声音低沉得像被雨水浸透的木头：“三个月内的三起剥皮案，死者都是当年参与灭门案的人。
第一个是前锦衣卫百户，第二个是大理寺评事，第三个就是他”他指向死者，“前户部主事，当年负责抄没玄阴教财产。”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银线、玄阴纹、灭门案死者……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正被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她伸手想去触碰银线，却没注意到银线末端锋利如刀，指尖被划开一道小口，鲜血滴落在玉佩上，瞬间被纹路吸收，玉佩的微光陡然变强。
“小心！”
沈惊寒眼疾手快，抓住她流血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药膏带着清凉的草药味，顺着指尖蔓延到掌心，林砚看着他专注包扎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在火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看清他冷硬外表下的细微温柔。
“这伤药是我师门所制，能解百毒。”
沈惊寒包扎完，立刻收回手，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无意，“你最好别再碰银线，这东西沾血即融，会顺着血管钻进心脏。”
林砚攥紧包扎好的手指，药膏的清凉压过伤口的刺痛，却压不住心头的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玄阴教的事？”
沈惊寒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雨己经停了，天边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爹当年，是负责玄阴教灭门案的指挥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他死在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身上也有这种银线。”
林砚猛地怔住，终于明白他腰间旧伤的由来，也懂了他追查此案的深层动机——不是为了锦衣卫的职责，而是为了复仇。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玉佩，银线己经完全缠在玉佩上，像是给玉佩镀了层冷光，而死者手腕上的玄阴纹烙印，此刻竟与玉佩的纹路完全重合。
突然，验尸房的烛火“噼啪”一声爆裂，火焰瞬间变成幽绿色，映得石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
林砚抬头，赫然看见墙上竟映出一幅玄阴教的祭祀图案，中间是个手持玉佩的人，周围躺着七具剥皮的尸体，图案下方刻着西个模糊的字：“引魂归位”。
“谁？！”
沈惊寒猛地拔出绣春刀，刀刃劈开幽绿的火光，却只砍到空荡荡的石墙。
烛火又恢复了橘红色，墙上的图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林砚攥紧玉佩，掌心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看向沈惊寒紧绷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验尸房里，不止他们两个人。
刚才的图案，绝不是烛火晃动造成的巧合，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盯着这块玉佩，还有这具藏着银线的尸体。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三起剥皮案的真凶，也是十年前玄阴教灭门案的幕后黑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