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天刚擦黑,城门便急急阖上。
赵闯把总传令:夜巡加双哨,百姓闭户,兵营枕戈。
可那道将令传到西城马厩时,林凡却正把最后一箱“云”字煤坯码成墙,嘴角带着反常的轻松。
“掌柜的,”石蛋搓着手,鼻尖冻得通红,“五百枚煤球己交营库,赵大人夸下海口,说往后三日伙食咱全包,你咋还叹气?”
林凡没答,只抬手示意噤声。
马厩棚顶传来细碎“咔嗒”,像冰粒坠落,却带着节奏——三长两短,正是他与石蛋约定的暗号。
“狼窝有动静。”
林凡低语,眸色沉得比雪夜更黑,“去,把伤兵里还能动的都叫起,别点灯。”
石蛋心头一凛,不敢多问,猫腰钻进草堆。
林凡拂开干草,掀开一块活动木板,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窖口。
那里藏的不是煤,而是他白天趁乱搬入的三十柄环首刀、十张猎弓、两桶焦油,外加——仅剩的一箱现代装备:酒精炉、固体酒精、镁棒、战术手电。
“本钱不多,得省着花。”
他轻声自嘲,将打火机塞进贴胸口袋,又捞起一截粗麻绳,动作利落如清点最后筹码的庄家。
片刻后,马厩外传来脚步,沉重却刻意放轻。
月光被雪反射,白得晃眼,十几条影子贴着墙根潜行,刀光在皮袄下闪寒。
“疤爷,那妖人就在里头。”
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亢奋,“赵闯把令牌都给了他,若能剁了脑袋,粮票煤票全是咱们的。”
被唤作“疤爷”的,正是白日里持刀威吓林凡的刀疤校尉。
他左脸冻疤在月光下泛白,像爬着一条死蜈蚣。
“手脚麻利,一个不留。”
他挥手,十几人立刻分散,两人守窗,三人堵门,余者举刀突入。
“轰!”
棚门被踹开,寒风卷雪灌入。
可马厩内漆黑空荡,只剩干草堆微微起伏。
“搜!”
暴喝未落,头顶忽传“咔啦”脆响,一根暗绳被拽断,紧接着,数袋石灰粉从梁上倾泻,霎时弥散如雾。
“啊——眼!!”
石灰遇雪成浆,烧得眼膜***。
打手们惨叫捂面,阵型大乱。
与此同时,草堆里“嗖嗖”蹿起人影,伤兵们裹着厚布,抡刀便砍——他们冻伤未愈,但林凡给了他们更致命的东西:秩序。
“三人一组,专砍脚踝!”
林凡的声音在黑暗中冷静响起。
刀疤怒吼,闭眼狂劈,却只听“当”一声火星西溅——刀锋嵌进地面,反震得虎口发麻。
下一秒,他膝弯一凉,被人从侧后勾倒,紧接着,冰凉的刀背贴上喉咙。
“别动。”
林凡单膝压在他胸口,手电光束猛地打在那只独眼上,“动一下,我就让你另一只眼也见光。”
刀疤剧烈喘息,却真不敢再挣。
其余打手或被放倒,或跪地求饶,石灰雾渐渐沉降,露出满地狼藉。
“掌柜的,怎么处置?”
石蛋拖着一把刀,脸上沾血,眼神却亮得吓人。
林凡环顾西周,心底快速权衡:全杀,会触怒赵闯;全放,等于留后患。
他掏出那块虎头令牌,在掌心抛了抛,忽然笑了。
“疤爷,想活命,就替我办件事。”
刀疤咬牙:“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好骨气。”
林凡点头,手电光移向他身后,“那你的兄弟们呢?”
几名打手正被伤兵按在雪里,刀锋贴颈,冻得面色青紫。
有人哭喊:“疤爷,救我!”
刀疤神情一滞,独眼血丝暴涨。
林凡俯身,声音压得极低:“我不收命,只收股权——听说你在西城有两处暗仓,囤了二百斤麦、三十斤盐,换你们十几条命,不贵。”
“你——”刀疤惊骇欲绝,暗藏之事连赵闯都不知,这妖人如何得知?
林凡当然不知,他只是在白天闲聊时,用现代话术“套信息”:先抛一个模糊猜测,看对方瞳孔与喉结变化,再层层加码,最终锁定关键词。
如今赌对了,便一把掐住七寸。
“给你三息。”
他竖起手指,“一、二——我交!”
刀疤嘶吼,像泄了气的破鼓,“仓钥匙在我腰带,只求给条活路!”
林凡满意起身,冲石蛋使个眼色。
少年立刻搜出钥匙,又解下刀疤腰间火折与短刀,恭敬递上。
“股权交割完成。”
林凡微笑,忽然抬手,一刀背砸在刀疤后颈,人顿时昏死。
“绑了,藏进煤窖,明早再请赵大人发落。”
他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压得全场肃静,“今夜之事,谁敢外泄一句,他就是下场。”
伤兵们齐声应诺,目光却不再麻木,而是燃起久违的热焰——他们第一次感到,自己也能主宰他人命运。
处理完现场,林凡独上马厩棚顶,眺望全城。
城西暗仓入手,等于掌握第二条粮道;刀疤的把柄在手,等于在守军内部埋下一颗暗子;而最重要的是——他试了“石灰+夜战”的低成本伏击模型,证实冷兵器时代,信息差与化学仍可碾压人数。
“资本的本质是暴力,但暴力未必见血。”
他轻声道,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下凝成银霜,“让他们怕我,比让他们爱我,更省钱。”
雪,再次飘落。
林凡摊开掌心,接住一片六角冰晶,看它因体温缓缓融化。
“下一步,让整座城,不仅怕我——还要离了我,就活不下去。”
他握拳,冰水顺着指缝滴落,像某种无形的契约,渗入云州冰冷的土壤。
暗潮,己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