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将那杯毒酒递给我时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阿阮喝了它。
”窗外是上元节漫天的烟火璀璨的光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却照不进一丝温度。
我跪在地上沉默地看着那杯在托盘上微微晃动的、澄澈的液体。我知道这是什么。
是我亲手为他调制的“假死散”饮下后气息全无脉搏停跳与死人无异。
十二个时辰后若无独家解药便会肠穿肚烂真正地死去。
这曾是我为他铲除异己时用来脱身的保命之物。如今他却用它来杀我。“为何？
”我抬起头声音沙哑地问。不是为了求情只是想死个明白。“晚月回来了。
”他只说了四个字却像一座山将我所有的念想都压得粉碎。
沈晚月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镇国公府的嫡长女。
三年前镇国公谋逆满门抄斩唯有沈晚月被他暗中送走保下一命。
而我阮一个在乱葬岗被他捡回来的孤女因为有五分像沈晚月便成了她的替身。
更是他手中最锋利、最阴毒的一把刀。我懂医术更擅长使毒。
三年来我为他试遍百毒炼就百毒不侵之体。我为他潜入敌营毒杀了他最大的政敌。
我为他调理身体将他从常年亏虚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助他肃清朝堂稳固皇权。
如今江山已定他的白月光也该回来了。
而我这把沾满血腥的“刀”这个见不得光的“替身”自然也该消失了。
“她回来了便容不下我了吗？”我轻声问心中一片冰凉。“是。
”他答得干脆利落“她心地善良见不得这些阴诡之事。朕的后位朕的身边只能是她。
而你知道的太多了。”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仿佛是怜悯的情绪。
“喝了它朕会追封你为贵妃给你全尸让你风光大葬。这是朕能给你的最后的体面。
”最后的体面。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我这三年为他出生入死为他尝遍百草为他双手沾满血腥最后只换来一句“最后的体面”。
我不再犹豫。我端起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着熟悉的、死亡的气息。
“萧玦”我看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句地说“你会后悔的。
”他冷漠地转过身背对着我。“朕从不后悔。
”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来人贵妃阮氏薨。
”2. 金蝉脱壳我的“死”在宫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晚月的替身。
如今正主归来我这个赝品自然该退场了。他们甚至懒得为我的死编造一个像样的理由。
只说我“旧疾复发不幸薨逝”。我的尸身被停放在冷宫的偏殿里。
按照萧玦的旨意三天后将以贵妃之礼下葬。夜深了。我躺在冰冷的棺椁里静静地等待着。
“假死散”的药效正在一点点退去。我的四肢开始恢复知觉。我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三二一。
棺材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如同猫叫般的暗号。
我猛地睁开眼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针刺向自己的指尖。剧痛让我的神智瞬间清醒。
我推开棺盖坐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衣的娇小身影正站在棺材旁激动地看着我。
是我的贴身宫女莺儿。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主子您没事吧？
”她压低声音眼眶通红。“我没事。
”我摇摇头迅速地换上她带来的、一套粗布衣裳“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都准备好了。
按照您的吩咐马车和出宫的令牌都藏在御膳房的泔水车里。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口为我准备的华丽棺椁。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那具用来替代我的、早就准备好的女尸脸上。
在药水的作用下迅速地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化作一滩血水只留下依稀的轮廓与我有七八分相似。
这是为了防止萧玦心血来潮开棺验尸。做完这一切我不再留恋。“走。
”我和莺儿像两道黑色的影子熟门熟路地避开所有巡逻的侍卫来到了御膳房。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们忍着恶心钻进了那辆装满了馊水剩饭的泔水车夹层里。
车轮吱呀呀地转动了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最关键的一步。“站住！什么人？
”宫门口传来侍卫的盘问声。“军爷小的是出宫倒泔水的。”赶车的老太监陪着笑脸。
“检查！”我听到侍卫的脚步声在车边来回踱步。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止。
只要他稍稍检查得仔细一点我们就会暴露。“行了行了一股馊味快滚快滚！
”许是那味道实在太过难闻侍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车轮再次转动。
缓缓地驶出了那道高高的、朱红色的宫门。
当我感觉到车身下的石板路变成了颠簸的土路时我知道我成功了。我逃出来了。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贵妃阮氏。只有我林素。素净的素。
我掀开夹层的木板贪婪地呼吸着宫外自由的、混杂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莺儿喜极而泣。
“主子我们自由了！
”我看着远处那巍峨的、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的皇宫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只有无尽的冰冷。
萧玦沈晚月。你们的盛世你们的爱情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愿此生此世与你再不相见。
3. 江南有神医离开京城的路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或许在萧玦眼中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死人根本没想过我会诈死。
或许他正忙着与他的白月光共谱佳话无暇顾及其他。
我们一路南下最终在江南的一座小城——临安安顿了下来。
这里烟雨朦胧小桥流水是个疗伤和忘却的好地方。
我用出宫前变卖首饰换来的银两在城南开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取名“素心堂”。
我不再叫阮我叫林素。莺儿也改名叫了青儿。
我将我在宫中毕生所学的医术和毒理都用在了救死扶伤上。毒与药本就是一体两面。
过去我用它来杀人。现在我用它来救人。我的医术很快就在临安城传开了。
无论是多疑难的杂症还是多凶险的奇毒到了我手里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城中的百姓都敬畏地称我为“活菩萨”、“女华佗”。
渐渐地连周边的州府都有人慕名而来求医问药。我每天都很忙碌。
忙着看诊忙着采药忙着炮制药材。忙到我几乎没有时间去想起过去那些人和事。
我的心像一潭被风吹皱的死水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静和忙碌中慢慢地抚平了所有波澜。
青儿看着我常常会心疼地掉眼泪。“小姐您别这么累。您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为自己想？
我的人生早在被萧玦从乱葬岗捡回去的那一刻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能像现在这样用自己的双手去救一些人为过去的自己赎一些罪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如水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从京城来的商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你们听说了吗？
当今圣上好像是疯了！”“怎么回事？细说细说！
”“听说啊那位半年前薨逝的阮贵妃下葬之后皇上才发现自己对她用情至深。
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在后堂捣药的手微微一顿。
：“先是那位刚刚被接回宫的沈贵妃不知道怎么惹怒了皇上直接被打入了冷宫至今都没出来！
“然后皇上开始不上早朝整日将自己关在阮贵妃生前的寝宫里抱着她的牌位不许任何人打扰。
”“前几天更是下了一道荒唐的圣旨要为阮贵妃修建一座堪比皇陵的陵寝！
工部尚书只是劝谏了两句当场就被拖出去斩了！
”“现在京城里是人心惶惶都说皇上是中了邪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萧玦？
那个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帝王会为了我一个他亲手杀死的替身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能。
这一定又是他稳固朝堂的、什么新的政治手腕。
用一个死人来敲打那些活着的、不听话的臣子。这很像他的风格。
“小姐”青儿端着茶水进来担忧地看着我“您别听他们胡说。
皇上那种人怎么可能会……”“我知道。”我打断她继续捣着我的药材“与我们无关。
”是啊。与我无关。无论是真是假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想守着我的素心堂过完我这偷来的一生。可是我没想到。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在京城的、关于我的传说关于他的疯狂会像一场无法熄灭的大火愈演愈烈最终烧到我的面前。
4. 帝王一夜白头京城来的消息像雪片一样断断续续地传入我的耳朵。
每一个消息都比上一个更加荒诞更加疯狂。
他们说在我“下葬”的当晚萧玦一个人在我的寝宫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有太监进去送早膳骇然发现年仅二十五岁的帝王鬓角的黑发竟全数化为了银丝。
一夜白头。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惊愕只是抱着我那个小小的、写着“爱妃阮氏”的牌位下了一道旨意。
将所有伺候过我的宫人全部召集起来。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他们关于我生前的一切。
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喜欢在哪个角落发呆甚至我每天会说几句话会笑几次。
他问得那么细那么偏执仿佛想用这些琐碎的细节重新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我。
有一个小太监因为说错了我不吃的一道菜当场就被他下令杖毙。自此无人再敢欺瞒。
他们说他开始出现幻觉。他总觉得我没有死。
他会在深夜独自一人跑到我的坟前对着冰冷的墓碑喃喃自语一整夜。
他会突然在批阅奏章时抬头对空无一人的角落说：“阿阮磨墨。
”然后在死寂的沉默中呆坐许久。朝堂之上人心惶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的皇帝疯了。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疯了。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一场迟来的、自我折磨式的“悼念”。
我依旧不为所动。
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在杀人之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上了洗不掉的血。
他的痛苦他的悔恨都不过是鳄鱼的眼泪。与我何干？
直到那天一个特殊的病人被送到了我的素心堂。他是一个从京城逃难而来的老太医姓钱。
他被人追杀身中剧毒奄奄一息。我认得他。在宫中时他曾指点过我几句医术算是有半师之谊。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醒来后看到我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阮……阮姑娘？你……你没死？
”我对他没有隐瞒。他听完我的经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痴儿痴儿啊……”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姑娘你可知皇上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
”“不就是后悔了？”我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不止是后悔。
”钱太医摇了摇头说出了一段连我都不知道的秘辛。
知你为皇上试百毒炼就百毒不侵之体的同时你自己也成了这世上最毒的也是唯一的‘药引’？
”我愣住了。
身中奇毒‘缠丝绕’每逢月圆之夜便会痛不欲生五脏六腑如被千丝万缕的蚕丝缠绕直至力竭。
此毒无药可解。”“唯一的缓解之法便是与身怀至阳之血的女子交合。
但那女子会因此折损阳寿。
”“而你”钱太医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那个百年难遇的至阳之体的女子。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将我从乱葬岗捡回来不是因为我像沈晚月。而是因为我是他的“药”。
“三年来皇上每逢月圆都会招你侍寝。并非贪恋你的美色而是在用你的阳寿换他自己的命。
”“可他自己也没想到在这样一次次的‘续命’中你的气息早已与他的血脉融为了一体。
”“你才是他真正的‘解药’。
”“你死之后第一个月圆之夜他的‘缠丝绕’以前所未有的猛烈之势爆发了。
”“那晚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我们都以为皇上熬不过去了。
”“可他硬生生地靠着抱着你的牌位念着你的名字熬了过来。
”“但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就垮了。一夜白头只是表象。
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你这个他亲手杀死的‘解药’偿命啊！
”听完钱太医的话我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心中五味杂陈。
是震惊是荒谬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彻骨的悲哀。原来我对他而言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工具。
最初是解毒的“药”。后来是杀人的“刀”。现在成了他追悔莫及的“命”。何其可笑。
“他派人追杀你是因为你知道了这个秘密？”我问钱太医。“是。
”钱太医苦笑“皇上已经疯了他要杀光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他要为你守住这个‘真相’。
他大概是觉得这样就能减轻他的一些罪孽吧。”我沉默了。
我看着窗外江南的烟雨正淅淅沥沥地落下。
我忽然觉得那远在京城的皇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最可悲的牢笼。
而萧玦就是那个画地为牢将自己活活困死在里面的、最可怜的囚徒。5. 谁是替身？
钱太医留在了我的医馆帮我打下手。
他带来的不仅是关于萧玦身体的秘密更是京城里那场愈演愈烈的、名为“追思”的政治风暴。
萧玦的疯狂已经从自我折磨演变成了对外攻击。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沈家。
那个被他迎回宫中本该成为皇后的沈晚月成了第一个祭品。
他将沈晚月从贵妃之位一撸到底打入了冷宫。
给出的理由荒诞又霸道：“言行无状品性不端不及阮氏多矣。”不及我多矣。
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沈晚-月的脸上也扇在了所有以为她才是正主的朝臣脸上。
所有人都懵了。当初是谁为了她赐死了阮氏？如今又是谁为了一个死去的阮氏厌弃了她？
帝王之心海底之针。谁也猜不透。只有我知道萧玦在做什么。他不是在厌弃沈晚月。
他是在厌弃那个为了所谓的“白月光”而亲手杀死了“解药”的、愚蠢的自己。
他对沈晚月的每一次惩罚都是对他自己的一次鞭笞。沈晚月自然不甘心。
她在冷宫里大哭大闹说自己才是萧玦的挚爱说我只是一个卑贱的替身。
萧玦听闻后只说了一句话。“替身？”他提笔写下了一道旨意贴在了冷宫的门上。
“阮氏生为朕妻死为朕后。天地共鉴日月同昭。凡有言其为替身者皆以欺君之罪论处斩！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哗然。他要追封我为后。
一个死了的名声不佳的甚至连身世都说不清楚的女人要成为大萧王朝唯一的皇后。
这是对祖宗礼法最大的践踏。朝臣们跪在殿外长跪不起以死相谏。萧玦不见。
他只让人传话：“谁再多言一句便去地下问问先帝朕说得对不对。”***裸的威胁。
他这是要为了我与整个天下为敌。我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为病人配药。
药杵在石臼里轻轻地研磨着。我的心也像被这药杵一点点地磨成了粉末。
萧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弥补什么吗？
你以为追封我为后就能抵消你赐我的那杯毒酒吗？太天真了也太可笑了。
“小姐”青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您说皇上他是不是真的……爱上您了？”“爱？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自嘲地笑了。“青儿你记住。帝王是没有爱的。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毁掉了自己最称手的玩具最有效的良药。
他的不甘他的愤怒他的悔恨都只是源于他对自己犯下的‘错误’的、一种偏执的修正。
”“他不是在爱我他是在悼念他自己那无可挽回的、愚蠢的损失。”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比谁都心冷。京城里那场名为“谁是替身”的闹剧还在继续。
萧玦似乎铁了心要为我“正名”。他开始翻阅我留在宫中的所有东西。
我为他写的医案我为他试毒留下的记录甚至是我闲来无事抄写的经文。
他将它们一一整理装裱成册命名为《阮后遗泽》。他下令让所有皇子公主都必须学习。
知道他的皇后不是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深宫妇人而是一个有才、有德、有功于社稷的奇女子。
他越是这样做沈晚月就越是疯狂。
而我则在这江南的小城里隔着千山万水冷眼看着他将自己一步步地推向众叛亲离的深渊。
我倒要看看你这场独角戏究竟能演到何时。6. 白月光的裂痕沈晚月的反击来得很快。
她不是一个甘于在冷宫里坐以待毙的女人。
她开始联系宫外的旧部联系那些曾经依附于镇国公府的朝臣。
她要为自己为沈家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的第一个目标是我。
一个死人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她派人来到我的“坟”前想要掘墓鞭尸。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被皇帝捧在心尖上的“阮皇后”死后是何等凄惨的模样。
她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更是羞辱萧玦。然而当他们掘开坟墓打开棺椁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棺材里空空如也。除了几件我的旧衣物什么都没有。
我“尸身失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我是妖妃死后尸解成仙了。有人说我是被人盗走了尸体恐有不轨之图。
更有人说我根本就没死。这个消息传到萧玦耳朵里时他正在批阅奏章。
他听完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他没有愤怒没有派人去追查。他只是在原地呆坐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笑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狂喜、希望和无尽痛苦的笑容。
真的死在朕手里……”“她是在怪朕她是在躲着朕……”从那天起他的疯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他不再是沉湎于过去的悲痛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寻找。
——“影卫”奔赴全国各地秘密寻找一个“与阮皇后身形相貌相似且精通医毒之术”的女子。
他给了他们一张画像。那是我亲手画的我自己的画像。我曾以为他早就烧了。
没想到他一直留着。他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沈晚月。也让她露出了自己真正的獠牙。
她联合朝中对萧玦早已不满的几位藩王发动了一场宫变。他们打的旗号是“清君侧诛妖后”。
他们说萧玦被我这个妖妃的鬼魂迷了心窍已经不配为君。他们要拥立新的皇帝。
宫变的那天晚上京城血流成河。
沈晚月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站在叛军的簇拥下走到了萧玦的面前。
“萧玦”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快意“你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萧玦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叛军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他只是看着沈晚月平静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为了一个死了的替身废黜我羞辱我将我沈家的颜面踩在脚下！
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萧玦！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我爱的一直是权力是这至高无上的后位！”“三年前我爹谋逆也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本以为他成功了我就是公主！没想到他败了！
”“我忍辱负重在你身边扮演了这么多年的白月光就是为了等今天！
”她终于撕下了自己所有的伪装。原来从来就没有什么白月光。
只有一个充满了野心和欲望的、恶毒的女人。萧玦静静地听着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笑容充满了怜悯和嘲讽。“说完了吗？”他问。“你……你不怕？
”沈晚月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心虚。“怕？
”萧玦缓缓地站起身“朕这一生唯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她。
”“至于你们……”他环视着殿下所有的叛军眼神瞬间变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冷。
“一群土鸡瓦狗也配让朕怕？”他话音刚落大殿的四面八方忽然涌出了无数身穿黑甲的士兵。
是他的禁卫军。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沈晚月的计划。他一直在等等她自己跳进这个陷阱。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开始了。萧玦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龙椅旁冷眼看着。
看着沈晚月从嚣张到惊恐再到绝望。看着那些所谓的藩王被一一斩于马下。
最后殿内只剩下沈晚月一个人瘫倒在血泊中。萧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吗？
阿阮她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蠢货。”他没有杀她。
他只是让人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拔了她的舌头将她做成了人彘扔进了猪圈。
他说要让她永生永世都活在肮脏和屈辱里。
这场宫变的消息传到江南时我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我知道萧玦的影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然而钱太医却拦住了我。“姑娘你不能走。”“为什么？
”“因为皇上他快要死了。”钱太医看着我老泪纵横“他的‘缠丝绕’已经彻底压制不住了。
每一次发作都在消耗他的心血。他现在全靠一口气撑着。他……他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他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一场宫变将所有知道你还活着的隐患全部清除干净。
”“他是在用他的命为你铺平以后所有的路啊。
”7. 为她造一座空坟钱太医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千层巨浪。
萧玦快要死了？他用一场宫变为我清除了所有后患？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荒谬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我该怎么做？回去见他最后一面？不。
我做不到。我无法原谅他赐我毒酒时的那份冷酷。
可若是不回去……任由他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死去？我的心乱了。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所谓的“心如死灰”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伪装。
那个人在我心里终究是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痕-迹。
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京城又传来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消息。
萧玦下令为我修建的那座空坟竣工了。那不是一座陵寝。
那是一座用白玉和暖玉打造的、一比一复刻的、我生前居住的“阮心宫”。
他将那座宫殿建在了皇陵的最顶端。他说他要让大萧王朝所有的列祖列宗都看着。
他萧玦的皇后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宫殿落成的那天他遣散了所有宫人。一个人搬了进去。
他住在我曾经住过的房间睡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他将我的所有画像都挂满了宫殿的墙壁。
他每日对着我的画像吃饭说话批阅奏章。他活得像一个守着亡妻遗物的、孤单的幽灵。
他甚至下了一道让天下人都无法理解的圣旨。“朕此生再不立后再不纳妃。
后宫三千皆为虚设。”“待朕百年之后不入帝陵只求与阮后合葬于此。
”他这是要为了我一个他亲手杀死的女人放弃整个后宫甚至放弃他作为帝王的、最后的归宿。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晒药材。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扔进了冰窖。萧玦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把这场独角戏演到什么地步？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吗？
你以为你为我守身如玉我就能忘记你曾为了另一个女人赐我死亡吗？太晚了。
萧玦一切都太晚了。我狠下心对钱太医说：“我们走。立刻马上。
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钱太医看着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我们收拾好行囊连夜离开了临安城。我没有目的地。我只想离那个漩涡越远越好。
我们一路向西穿过繁华的城镇走过荒芜的戈壁。我用我的医术沿途救治了许多贫苦的百姓。
我看到了人间的疾苦也看到了生命的顽强。
我的心在这样一场漫长的、近乎流浪的旅途中被一点点地洗涤净化。
我渐渐地不再去想京城里的那些是是非非。我开始为自己而活。
为一个郎中的、悬壶济世的信念而活。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地将过去埋葬了。
直到那天我们在一个边陲小镇落脚。一个风尘仆仆的、断了一只手臂的男人找到了我。
他看到我没有惊讶只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后娘娘！”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激动。
我认得他。他是萧玦的影卫首领玄一。那个永远跟在萧玦身后的、最忠诚的影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冷冷地问。
“皇上……皇上他……”玄一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皇上他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