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和许沉认识的那年,才五岁。幼儿园小班的教室里,他坐在我旁边,
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把水果软糖塞进我手心。"给你,"他小声说,"别告诉别人。
"那块糖黏糊糊的,沾满了他的掌温,却是我吃过最甜的一块糖。从那天起,我们形影不离。
小学同班,初中同校,高中同桌。所有人都知道,程暖是许沉的小尾巴,
许沉是程暖的守护神。至少,在遇到林夏之前是这样的。"暖暖,
周末我可能不能陪你过生日了。"高二那年,许沉在课间突然对我说,
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篮球,"林夏搞到了她偶像的演唱会门票,我得陪她去。
"我正往笔记本上誊写化学方程式,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小片墨迹。抬起头,
我看见许沉脸上那种熟悉的表情——每当他准备做让我失望的事时,
就会露出这种带着歉疚却又理直气壮的神情。"可是你答应过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甜品店。
"许沉挠了挠头,篮球在他指尖转得更快了。"林夏好不容易才抢到票,下次一定补给你,
好不好?"我没有回答。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教室后门站着的林夏。
她今天又穿着那件oversize的篮球服,下面是热裤,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她冲许沉比了个手势,许沉立刻回头,脸上绽开笑容。"就这么说定了,
"他匆匆拍了拍我的肩,"林夏在等我,训练要迟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喉咙发紧。那块水果软糖的甜味仿佛还留在舌尖,却已经变成了苦涩。放学后,
我一个人去了那家甜品店。坐在靠窗的位置,我点了一份提拉米苏和一杯热可可。
窗外下起了小雨,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我的眼泪。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许沉发来的消息:生日快乐暖暖!礼物周一补给你,今天玩得开心吗?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个笑脸表情。2周一早晨,许沉顶着黑眼圈冲进教室,
手里拎着一个纸袋。"暖暖,给你的!"他气喘吁吁地坐到我旁边,
"我排了两个小时队才买到的,那家你最喜欢的蛋糕店***款。
"纸袋里是一个精致的草莓蛋糕,上面点缀着金箔。我本该高兴的,但当我抬头,
看见林夏从前门走进来,脖子上挂着一个崭新的耳机——许沉上周一直在念叨的那款***版。
"谢谢。"我轻声说,把蛋糕放进抽屉,没有当场打开。许沉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样,
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林夏。"怎么样,音质不错吧?"他大声问道。林夏比了个大拇指,
走过来自然地搭上许沉的肩膀:"绝了!昨晚演唱会也是炸裂,对吧?
"他们开始热烈讨论昨晚的演出,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低头翻开课本,
假装对上面的英文单词很感兴趣,实际上那些字母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那天之后,
有些事情悄然改变了。许沉依然是我的同桌,依然会在下雨天把伞让给我,
在食堂帮我排队买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追随着林夏,
他的时间分配给林夏,他的笑容为林夏绽放。高考前夕,我发起了高烧。那天早上,
我强撑着起床,额头烫得吓人。妈妈想给老师请假,
但我坚持要去学校——那天是填报志愿的最后期限,而我和许沉约好要一起提交。教室里,
我的视线模糊,头痛欲裂。许沉注意到我的不适,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发烧了,
"他皱眉,"要不要去医务室?"我摇摇头:"先填完志愿再说。"我们按照约定,
都填报了本市的A大。提交完成后,我终于支撑不住,趴在桌上。许沉帮我收拾书包,
说要送我去医院。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林夏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喂?
"许沉接起电话,"现在?...但是暖暖她..."我听见电话那头林夏焦急的声音,
隐约听到"摔伤"和"医院"几个词。许沉的表情变得凝重。挂断电话后,
他歉疚地看着我:"林夏训练时摔伤了,我得送她去医院。你自己能回去吗?"我点点头,
不想让他为难。许沉匆匆塞给我一盒退烧药,就跑出了教室。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看诊,当医生告诉我体温已经40度时,我竟然笑了。多讽刺啊,
许沉陪着林夏去了医院,而我这个高烧40度的人却独自就医。输液室里,我打开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许沉十分钟前发的动态。照片里,林夏躺在病床上,脚踝打着绷带,
对着镜头比耶。许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冰淇淋,正往林夏嘴里送。
配文是:女汉子也有脆弱的时候,幸好有我在#最好的兄弟#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
最终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只是默默截了图,保存在手机里一个名为"清醒"的相册中。
那天晚上,许沉终于想起了我。他打来电话时,我的烧已经退了些。"暖暖,你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里是真切的关心,"林夏只是轻微骨裂,没什么大事。你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我没事。"我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那就好,"许沉松了口气,
"对了,志愿我们都提交了吧?A大见!"我没有告诉他,在去医院前,我修改了志愿。
把第一志愿从A大改成了千里之外的B大。挂断电话后,我打开电脑,
开始查询转学的可能性。我知道,有些关系就像高烧,烧得再厉害,终究会退。
而退烧后的清醒,往往让人惊讶于自己曾经的执着。许沉发现我改了志愿,
是在录取通知书发放的那天。他冲到我家,手里拿着A大的录取通知,脸色煞白。"为什么?
"他质问,"我们说好要一起上A大的!"我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我追逐了十二年的男孩。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像盛满了星星,只是不再为我闪烁。
"因为我不想再做你的备选项了,许沉。"我说,"每次在林夏和我之间,
你选择的从来都不是我。"许沉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我。"可是...林夏只是朋友啊,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方式就是在我生日时放我鸽子?
在我高烧40度时去陪别人?"我笑了,"许沉,我不怪你。是我自己一直以为,
只要我足够坚持,总有一天你会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许沉的眼睛红了:"暖暖,
我真的很在乎你...""在乎不是用说的,"我轻声说,"是用做的。
"我把那张截图发给了他:"你看,这就是你的'在乎'。"许沉盯着那张照片,
脸色越来越白。"我可以解释...""不用了,"我摇头,"我已经申请了转学,
下个月就走。"许沉突然抓住我的手:"不要走,暖暖。我保证以后...""没有以后了,
许沉。"我抽回手,"有些失望攒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十二年前那块水果软糖,
再甜的记忆,放久了也会变质。3B大的录取通知书比我想象中来得早。拆开信封时,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着我与过去十二年的告别。妈妈站在我身后,
轻轻按住我的肩膀:"暖暖,你想清楚了吗?"我点点头,把通知书小心地放回信封。
不需要再想了,从那天在医院看到许沉的朋友圈开始,我就知道这段关系必须画上句号。
"B大在北方,离家很远。"妈妈的声音里藏着担忧,
"你从小没出过远门...""我可以的。"我转身抱住她,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
"我想试试一个人生活。"打包行李那天,许沉又来了。他站在我家门口,
头发被夏日的暴雨淋得湿透,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特有的瘦削轮廓。"暖暖,
"他的声音沙哑,"我查过了,B大允许第二学期转学。我可以...""许沉。
"我打断他,手里还拿着一叠要装箱的书,"别这样。"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像眼泪。
"我错了,真的。我已经和林夏说清楚了,以后...""不是林夏的问题。
"我把书放进纸箱,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十二年了,许沉,我累了。
"他僵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让我想起被雨水打湿的烟花残骸。最终,许沉只是轻轻说了句"保重",转身走进雨里。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在雨幕中,奇怪的是,这次我没有哭。4八月底,
我拖着两个大行李箱站在B大校门前。北方城市的阳光比家乡更刺眼,
空气里飘着陌生的干燥气息。校园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新生和陪同的家长。"同学,
需要帮忙吗?"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热情地迎上来,"我是学生会的,负责新生接待。
"我摇摇头:"谢谢,我自己可以。
"找到宿舍、铺好床铺、购置生活用品...我拒绝了一切帮助,固执地独自完成每件事。
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室友们和家人通话的软语,我把脸埋进枕头,
第一次感到铺天盖地的孤独。但没关系,我对自己说,
这正是我想要的——一个没有许沉的世界。开学第一周,我就遇到了麻烦。
教授浓重的北方口音让我听得云里雾里,食堂的饭菜辣得我眼泪直流,
公共浴室的开放设计更是让我手足无措。但我咬牙坚持着,不向任何人求助。期中考试前夜,
我熬夜复习到凌晨三点。北方深秋的夜晚已经寒气逼人,我裹着毯子,
在台灯下拼命记诵那些晦涩的专业名词。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桌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
喉咙火烧般疼痛。我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室友们已经去上课了,桌上留着便条:暖暖,
看你睡得香没叫你,记得吃早餐我强撑着起床,眼前一阵阵发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
嘴唇干裂。但今天有期中考试,我不能缺席。教室里,我握着笔的手不停发抖。
试卷上的字母像蚂蚁一样爬行,怎么也看不清楚。我拼命集中注意力,
却在一道大题前彻底卡壳——昨晚复习时明明记得很熟的内容,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交卷后,我踉跄着走出教学楼。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浑身发冷,却止不住地冒冷汗。
校园在我眼前扭曲旋转,我必须去医院,但校医院在哪个方向?"同学,你还好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我勉强抬头,看到一张模糊的脸。高个子,黑色毛衣,
眉头紧锁。"我...没事..."刚说完,我的膝盖一软,向前栽去。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我。那人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书本的油墨味。"你发烧了,
"他的声音沉稳,"我送你去医院。"我想拒绝,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半扶半抱地把我带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B大附属医院急诊。"他对司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