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腐烂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响，一具穿着快递员制服的丧尸，正用脸一下下地撞着我驾驶座的车窗。玻璃上，已经糊满了它风干的黑血和新流的组织液，像一幅拙劣的后现代主义油画。
油画外面，是更多的“颜料”。
我叫苏驰，一个标准的理想主义失败者。三天前，我还在为我的移动KTV房车“巡声号”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改装而兴奋不已，幻想着开着它走遍全国，一边旅行一边赚钱。
现在，我被困在这辆车里，已经两天了。
末日来得毫无征兆。起初是手机上弹出的“紧急避险通知”，接着是窗外越来越密集的尖叫和警笛。等我反应过来时，世界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唯一的幸运，就是末日降临时，我正好在这辆我耗尽所有积蓄打造的“巡声号”里。车体用的是军规防爆钢板，车窗是顶配的防弹玻璃，太阳能供电系统和水循环系统能让我苟活一段时间。
但现在，电量只剩下15%，水也快见底了。车外，盘踞的丧尸越来越多，它们被困在这里的活人气息所吸引，不知疲倦地抓挠、冲撞。
我完了。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我花光所有钱打造的梦想座驾，最终却成了我的钢铁棺材。
绝望中，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总控台上的一个按钮。
那是KTV系统的电源。
“滋啦”一声，车厢内壁上镶嵌的氛围灯带亮了起来，巨大的触控点歌屏上，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开机动画。
黑暗的车厢里，瞬间充满了不合时宜的赛博朋克感。
我自嘲地笑了。死之前，再唱首歌？也算对得起我这个落魄音乐人的身份了。
我滑动着点歌屏，那些熟悉的歌名，此刻看起来那么遥远。我下意识地点了一首，我每次去KTV必点的撕心裂肺之作。
信乐团，《死了都要爱》。
前奏响起，厚重的鼓点和激昂的电吉他声，通过顶级的B&W音响，狠狠地冲击着我的耳膜。
外面的丧尸似乎被这巨大的声响***了，撞击车身的频率更快、更猛烈。整辆车都在摇晃。
我没管它们。我拿起那支沉甸甸的、专门定制的森海塞尔麦克风，闭上眼，对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第一句。
“死了都要爱——！”
就在我吼出这句歌词的瞬间，一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发生了。
叮！检测到高亢的求生意志与音频能量共振……
“移动KTV娱乐霸权系统”正式激活！
当前演唱歌曲：《死了都要爱》，情感判定：S级绝望中的不屈，音准判定：A级，节奏判定：A级。
综合评定：S-。能量转化率：150%。
正在生成“音波能量护盾”……
一连串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类的机械女声，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我吓得差点把麦克风扔了。
紧接着，我看到车窗外，一层淡蓝色的、肉眼可见的波纹，以我的房车为中心，猛地向外扩散开来！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
那些原本疯狂撞击车身的丧尸，在接触到蓝色波纹的瞬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一个个倒飞出去，摔在七八米开外！
它们挣扎着想爬起来，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挡住，再也无法靠近车辆分毫。
车身的晃动，停了。
世界，安静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手里还握着那支麦克风。
“这……这是什么？”
音波护盾已生成，可持续时间：30分钟。
请宿主继续演唱，或将当前歌曲演唱完毕，以获得最大能量收益。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麦克风，又看了看车外那层淡蓝色的光晕，以及在光晕外徘徊嘶吼、却无法寸进的丧尸。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我那个不着调的、把房车改装成KTV的梦想，我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的、对音乐的偏执，竟然……竟然在这种操蛋的末日里，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我回过神来，对着屏幕，继续嘶吼。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如此用情、如此投入地唱一首歌。
这唱的不是歌，是命！
一曲终了，我像虚脱了一样，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
歌曲《死了都要爱》演唱完毕，综合评定：S-。
获得“K歌能量”：150点。
宿主首次激活系统，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是否开启？
“开！马上开！”我毫不犹豫。
新手大礼包开启成功！
获得：1. “生命甘泉”净化功能初级。可消耗K歌能量，净化1立方米范围内的水源。
获得：2. “能量储备电池”已充满。车载备用电源已恢复100%
获得：3. “新手曲库包”，已自动载入100首经典流行歌曲。
我看着总控台上，原本只剩下15%的电量显示，瞬间跳回了100%，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我又看向水箱的储量表，那里的水，还剩下最后一点，并且因为循环次数过多，已经有些浑浊。
是否消耗10点K歌能量，使用“生命甘泉”净化功能？
“是！”
话音刚落，我听到车厢后部的水循环系统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嗡鸣。几秒钟后，水箱储量表旁边的水质监测灯，从代表“警告”的黄色，跳到了代表“优质”的绿色！
我冲到车厢里的水槽边，拧开水龙头。
一股清澈、甘甜的纯净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我双手捧起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那清凉的液体划过干渴的喉咙，带来的幸福感，胜过我喝过的任何琼浆玉液。
活着。
我真的，能活下去了！
我靠在水槽边，看着窗外那层保护着我的蓝色光晕，又看了看手里这支改变了我命运的麦克风，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世界，崩坏了。但也给了我这种失败者，一个重新洗牌的机会。
从今天起，我，苏驰，和我的“巡声号”，将在这末日里，唱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音波护盾的持续时间是有限的。
接下来的两天，我过上了一种极其规律，也极其荒诞的生活。
每天上午，我会挑几首难度高、能飙高音的歌，比如《歌剧2》、《浮夸》，为护盾充能。下午，则唱一些舒缓的情歌，比如《月亮代表我的心》，用来净化饮用水。
我发现，不同风格的歌曲，产生的能量属性也略有不同。摇滚和重金属产生的能量狂暴，适合维持护盾。而民谣和抒情歌曲产生的能量温和，净化水源的效果更好。
我就像一个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农民，每天勤勤恳懇地“唱歌耕地”，积攒着能量点。
两天下来，我已经积攒了近800点能量，足够护盾维持十几个小时。车载的食物还能撑一周。
我第一次，在末日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但这种安全感，在第三天傍晚，被一个女人的出现，彻底打破了。
当时，我正在车里，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研究着新解锁的几首歌曲。突然，我听到护盾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丧尸被惊动后的嘶吼。
我立刻通过车上的监控屏幕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女人，正手持一把带血的工兵铲，朝着我房车的方向冲来。她身手矫健，每一次挥铲，都精准地劈开一头丧尸的脑袋。黑色的血液，溅了她一身。
在她身后，跟着七八头丧尸，紧追不舍。
她的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速度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粗重。
眼看她就要被身后的丧尸追上，她看到了那层淡蓝色的、将我的房车与末日隔绝开来的音波护盾。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被强烈的求生欲所取代。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一个前扑，撞在了护盾上。
“嗡——”
护盾发出一阵涟漪，将她轻轻地弹了回来。而追在她身后的丧尸，则被狠狠地挡在了外面，疯狂地拍打着那层看不见的墙壁。
她安全了。
女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抬起头，隔着护盾，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驾驶座上，正在通过监控看着她的我。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冷静，警惕，像一匹受伤后躲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孤狼。
我们的目光，在屏幕内外对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活人。
一个全副武装、战斗力极强的活人。
这对我来说，可能比外面的丧尸，更危险。
我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装作车里没人。
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无法再保持沉默。
她从战术背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手雷，也不是炸药。
而是一瓶矿泉水。
她拧开瓶盖，当着我的面，把仅剩的一点水，倒在了地上。然后，她把空瓶子放在地上，慢慢地，朝我的房车推了过来。
空瓶子穿过护盾，停在了我的车门前。
接着，她又解下了腰间的战术手枪，退下弹匣，将枪和弹匣分-开，同样放在地上，推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着我，用一种沙哑但清晰的声音说：
“水。我需要水。用这个，换。”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用自己最后的水，表达了她对水的渴求。她用缴械，表达了她的诚意，或者说，是她的示弱。
这是一个阳谋。
她赌我是一个还保留着人性的幸存者。
我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
救她？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在这末日里，人心比丧尸更可怕。万一她是引狼入室……
不救？看着一个同类，在我面前活活渴死，而我，只需要消耗10点能量，就能得到一整箱纯净水。
我的良知，不允许我这么做。
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不可能永远一个人躲在车里。我需要信息，需要了解外面的世界。而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比我更懂如何在末日里生存。
“市场需要新的***。”我那该死的、属于“流量风口观察家”的直觉又冒了出来。一个人的末日求生是单机版，两个人，就有了交互，有了戏剧冲突的可能性。
这是个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车门旁边的通话按钮。
“枪，我不需要。”我的声音，通过外置的喇叭传了出去，“水，可以给你。但不是白给。”
女人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你要什么？”
“很简单。”我看着监控屏幕里的她，缓缓说道，“上车，给我唱首歌。一首歌，换一瓶水，外加十分钟的安全时间。唱得好，可以加餐。”
女人愣住了。她大概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我要她的物资，要她的身体，甚至要她当炮灰。
但她绝对没有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荒诞到近乎可笑的要求。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她才沙哑地开口：“……我五音不全。”
“没关系。”我笑了，这是末日以来，我第一次笑得这么轻松，“我这里，有百万调音师。”
我按下了开门按钮，通往车内的阶梯，缓缓放下。
同时，我脑海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叮！首次与幸存者进行交易，开启“KTV经营模式”。
规则1：KTV之内，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
规则2：所有交易，必须以“K歌能量”或宿主认可的等价物进行结算。
规则3：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看着那个女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捡起地上的枪，一步步走上阶梯，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我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幸存者了。
从今天起，我是这家末日里唯一的KTV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