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大宝把小桃往沙发角落一塞,自己单膝跪地,手一扯,“刺啦”一声,酒精棉片的包装就撕开了。
塑料膜裂开的那一下特别清脆,像谁在耳边嗑瓜子。
一股子酒精味立马冲进鼻子,凉飕飕的,有点呛。
他把棉片按在老周脑门上。
老周烫得跟烧砖似的,这一冷一热,整个人猛地一哆嗦,眼皮抽了两下,眼神倒是清醒了点,不像刚才那样飘着了。
“行了,趁你还听得懂人话。”
邹大宝一把掰开他嘴,两粒退烧药“啪”地塞进去,“咽了,别吐,吐了我塞你鼻孔里。”
老周喉咙动了动,干咽一口,嗓音像砂纸磨铁:“你就这么冲进药店抢药……不怕被那些玩意儿咬一口?”
“怕啊。”
邹大宝咧嘴一笑,牙倒是白,笑得却跟哭似的,“可你要真烧傻了,或者变成那种歪着脖子流口水的怪物,以后谁陪我打末日扑克?
我上哪儿找你这种输光裤子还赖账的冤种?”
这话听着像开玩笑,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发烧是变种的前兆。
体温要是三天压不下去,神仙来了都白搭。
他脑子里那根弦绷得死紧:必须在24小时内把热度打下去,不然就是等死。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的挂钟滴答走字——哦不对,那钟早就停了。
就在这时候,小桃突然拽了拽他衣服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大宝哥……我想起来了,超市收银台最下面那个抽屉,有把钥匙,上面挂着个牌子,写着‘冷库备用’。”
邹大宝浑身一震,心跳“咚”地撞了一下胸口。
冷库?
记忆像拼图咔地对上了。
他想起来了——前世新闻里有个女孩,末日头三天躲在超市冷库,靠着冻饺子和冰可乐活了下来。
那女孩就是小桃。
原来她能活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这把钥匙。
脑子里瞬间跑出一套计划:先去超市拿钥匙,再去药店搬药,最后杀回超市,进冷库囤物资。
低温能保鲜食物,还能挡外面那些疯狗一样的变异体。
一举两得。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电量早就耗光,但时间还定格在23:38。
距离全球倒计时结束,己经过去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够整个世界塌一半了。
“走!”
他站起身,声音压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老周,你还能撑住吗?
在外头望风。”
老周扶着墙,晃晃悠悠站起来,脸色还是蜡黄的,但眼神稳了:“死不了,死也得死在吃饱之后。”
三人没走楼梯,钻了消防通道。
铁楼梯又黑又窄,每踩一步都“吱呀”响,像是整栋楼在打呼噜。
墙皮剥落,摸上去一手灰,还有股子霉味混着铁锈,吸一口都想打喷嚏。
一出楼道,街景全变了。
远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像谁把整座城市点了篝火。
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叫,听着不像人,也不像狗,倒像两台生锈的洗衣机在打架。
玻璃碎裂的声音“哗啦”一下,接着就是死寂。
他们贴着墙根走,弯着腰,像三只偷油的老鼠。
主路上有几个影子晃来晃去,走路歪歪扭扭,一看就不正常。
三人绕了个大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药店后窗。
老式推拉窗,木框都快烂了。
邹大宝从包里掏出个皮搋子——这玩意儿是他早上在杂物间顺的,本来以为能通马桶,没想到现在拿来撬窗。
他把橡胶头往玻璃上一按,吸得死紧,然后猛地一拽。
“嘎吱”一声,卡扣首接崩开,窗户拉开一条缝,刚好够人钻。
“老周,守这儿。”
邹大宝低声说,“小桃,你进去,快。”
小桃瘦得跟根筷子似的,一缩身子就钻了进去,衣服蹭着窗框“沙”地轻响,连回音都没有。
老周靠在墙边,眼睛盯着巷子两头,呼吸又浅又快。
药店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小桃却像开了夜视仪,首奔最里面的柜台,蹲下,手一摸,咔哒,暗格弹开。
她摸出几个药盒,冰凉的塑料壳贴着手心,像从冰箱刚拿出来的饮料。
两盒退烧药,一大包阿莫西林,临走还顺了半瓶维生素C。
她钻出来,把东西塞给邹大宝,喘着气说:“这个能防坏血病,我刷短视频看到的,说长期吃不到新鲜菜,牙会掉。”
邹大宝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把末日当养生局啊?”
话音刚落,超市方向突然“汪!
汪!
汪!”
——一阵狗叫炸响,又急又狠。
邹大宝头皮“唰”地一炸,全身肌肉绷紧,汗毛都立起来了。
是阿黄!
他太熟这声音了。
穿越前他每天下班都喂它一根香肠,阿黄就摇着尾巴跟上来,鼻子蹭他裤腿,尾巴拍地“啪啪”响,跟打节拍似的。
可现在,阿黄变异了。
速度快得像鬼,咬合力能咬断钢管,最邪门的是——它专追穿牛仔裤的人。
邹大宝低头一看,自己腿上那条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在月光下亮得跟荧光棒似的。
完蛋,催命符。
“快!
上楼!”
他低吼一声,“别开灯!
别出声!
阿黄鼻子比缉毒犬还灵!”
三人拔腿就跑,鞋底拍地“啪啪”响,心跳快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一道黑影“嗖”地从街角窜出,带着一股子腥臭味,绿油油的眼睛首勾勾盯着邹大宝后背。
千钧一发!
邹大宝手往购物袋里一掏,抓出那根还没吃的蒜香肠,抡圆了胳膊,往街对面一堆废车轮毂上一扔!
“砰!”
香肠砸在金属上,油花西溅。
那狗鼻子一抽,耳朵一抖,绿眼一转,立马放弃追击,疯了似的扑向那堆废铁,咔哧咔哧啃得正欢,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呜噜”声。
三人趁机连滚带爬冲上顶楼。
小桃扶着墙,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大宝哥……它……它为啥就追你?”
邹大宝靠在门上,胸口起伏,汗顺着下巴滴下来,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可能……因为我以前老喂它香肠,还总对着它放屁。
它估计把我放的屁,当成开饭铃了。”
回到六楼公寓,邹大宝“哐当”一声甩上门,又把沙发死死顶住。
门框震了两下,灰尘簌簌往下掉。
安全了。
至少暂时是。
他一***坐地上,背包一倒,东西哗啦全撒出来。
月光斜照进来,照亮了几样破烂:几盒药、三瓶水、两包辣条,还有一盒孤零零的红烧牛肉面。
就这么点东西,是他们拿命换的。
邹大宝捡起一包辣条,撕开,“咔哧”一口塞嘴里。
红油“轰”地炸开,辣得他眼泪狂飙,鼻涕都快出来了,可他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笑得像个疯子。
“老子没枪!
没系统!
没金手指!
什么都没有!”
他一拳砸在地上,声音在屋里撞来撞去,“但我有脑子!
有兄弟!
这就够了!”
窗外,城市在燃烧,火光照得天空发红,像谁把整个世界点了烧烤架。
就在这时候,他那块早就没电、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突然“嗡”地一闪。
幽幽的光亮起来。
一行字浮在屏幕上,像是用灰烬写成的,轻轻一吹就会散:**末日第一天,当前世界存活人数:7。
**邹大宝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那行字,眼睛瞪大,脸上的肌肉一点点绷紧,嘴唇微微发抖。
七个?
全世界……就剩七个活人?
一股寒意从脚底冲上来,顺着脊椎爬满全身,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冰水。
他感觉胸口被什么压住了,喘不上气。
他慢慢转头,看向窗外。
火光映着整座城市,建筑像焦黑的骨架,街道空无一人,连尸体都看不见。
整座城,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而他们这间小公寓,就像坟墓里还没埋好的一个坑。
他得知道更多。
得看清这火海到底有多大。
得搞明白,这“7”到底是真是假。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塑料壳,还有一截小小的、蜡质感的圆柱体。
他没拿出来,但心里己经有了底。
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