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二十六岁的关绒带着自己七岁的女儿回到了这座北方小城。
一个年轻且漂亮的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无论走到哪——都是一片闲言碎语。
在一阵阵的窃窃私语中七岁的虞晚儿仰着小脸儿问:“妈妈,爸爸真的不回来了吗?”
面对***的提问,关绒并未作答。
固然在她心底有一个答案,但那样的答案她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她拉着虞晚儿的小手自顾自的低头走路。
这样小的手,这样的嫩,这样软,这样的小手应该去拿取这世上所有温暖的一切。
这世间所有冰冷的坚硬的质地不好的一切都不可以出现在这样的小手面前。
这是二十六岁的关绒对女儿做出的承诺。
为了这个承诺——她可以付出她的一切。
关于那个负心汉,关绒不知要怎么跟女儿解释也顾不上解释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或者女儿的工作。
她要保证女儿吃的好穿的暖。
保证女儿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一样——无忧且快乐。
不,不仅仅是这样,不能仅仅是这样。
她要把她的女儿堆金积玉的养起来。
还要有源源不断的钱去给女儿当地毯铺。
女儿的每一步都要走在足够厚的钱毯子上。
半个月后——关绒终于把女儿在安城的入学问题暂时解决了。
这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天她早早的起来给女儿准备早餐。
脱了脂的奶和牛角包是不能少的——女儿吃惯了这样的早餐。
虽然那个男人从她和女儿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女儿的一切她都要为她保留。
吃穿用度、起居日常、昂贵的芭蕾班——她都要为女儿接着续上。
早餐做好后,关绒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美式。
她来到窗子前,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推开了陈旧的玻璃窗。
这是安城深秋的早晨,窗子一开还能看到残存的雾气。
好在,不过几分钟雾气就散的差不多了。
只要雾一散,天气就还是昨天那样的好天气。
关绒立在窗前,悠悠的看着天边。
来到安城的这些天,她始终在心里盘算着某些事,首到这件事在她心里越来越明朗越来越熟稔。
她忽然发现——原来那些环节次序,大概在好多年前她早己经想到了。
只是后来——“妈,你看什么呢?”
七岁的虞晚儿从卧室走出来问道。
“天还早呢,宝贝怎么不在睡会儿?”
“今天我要去新学校是吗?”
“嗯。
妈妈给你找了新学校,不比南京的差。”
“听说,你为了让我进新学校求了很多人”关绒愣了愣,没想到女儿才七岁竟也懂得求这个字。
大概是自己在客厅舔着脸打电话时被她听到了。
“没有的事——并没有求人”“……”“好了宝贝,我们来吃早饭,妈妈找到一家卖牛角包的,跟之前的口感差不多,你尝尝看。”
虞晚儿并没有碰盘子里的牛角包,她拿起明晃晃的透明杯子咽了一小口奶。
这个牌子的奶,淡,且索然无味。
好在虞晚儿喝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喝。
她突然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南京?”
“晚儿,我们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
“爸爸呢?
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们?”
“你爸爸……他短期内也不会来了。”
“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有”“你们是离婚了吗?”
“……”“如果你们现在的状态是离婚,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别人口中的拖油瓶?”
“虞晚儿,别人怎么说不重要。
你快点把牛奶喝完。”
七岁的***步步紧逼,二十六岁的母亲只好发怒。
“妈——其实你用不着这样遮掩。”
虞晚儿说完,一仰头,把剩下的牛奶一并喝光了。
她放下空杯子,向洗手间走去。
陡然间,餐桌上只剩下关绒一人。
她怔怔的看着虞晚儿喝完的牛奶杯,那杯壁上还挂着一层稀薄的液体,随着重力场的变化,开始迅速的下降,迅速的脱离杯壁,最后积在杯底。
盥洗室传来虞晚儿的声音——“我五分钟就好。”
很难想象,这样成熟的语调,这样清冷的声音来源于一个七岁的***。
尤其是——在刚刚得知父母离婚后。
一个七岁的女童,正该是调皮玩闹的时候。
可在虞晚儿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个***该有的淘气、调皮、活泼、撒娇、或是噘嘴耍赖之类的情绪。
她仅仅七岁,活到现在也不过七个年头,但她身上却有着大人一般的冷漠。
老话说,小儿,少言早慧早察人情,不见得是好事。
关绒牵着虞晚儿走在安城的幽兰街上,街道两侧是高高大大的国槐。
如果是春夏之际,这两侧望不到头儿的国槐树一定比现在好看,比现在壮观。
只可惜现在是深秋,叶子落了一地,层层叠叠的铺满了脚下的路,一脚踩上去既有井边青苔一样的松软又有被太阳炙烤过的酥脆。
母女俩走在这样的路上,从后面看,几乎和漫画没什么区别。
虞晚儿的新学校离住的地方不算远,母女俩从家到学校差不多十分钟。
临近校门前,关绒蹲下身嘱咐女儿:“晚儿,我们大人的事我们大人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上学。”
虞晚儿不语,只怔怔的看着关绒。
“走吧,妈妈带你去见新老师。”
从学校出来后——关绒打车来到了宣化路的尽头。
这里背靠群山地势颇高,几幢通体米黄色的三层别墅依山而建,山下是一片汪洋的像海一样的人工湖。
跟闹市的高楼林立不同——这里有一种庄严且静谧的味道。
唯一不足的是,别墅建的相当零散,这样空旷的好地方像一个巨大的世外桃源,只可惜这么好的地方就建了这么几幢,零零散散的怪浪费的。
当然,零散是为了更好的私密性。
对。
就是私密性,刚需过后,人对居住环境最在意的除了风水——就是私密性。
一阵风刮过,关绒闻到远处的海棠花的香气。
她理理思绪,按下了李家的门铃——在等门开的过程中,她拿出包里的小镜子把若有若无的口红加重了一些。
这种茶红色的口红最是补气色。
对一个女人来说,气色几乎是女人的一切。
别的什么都可以蒙混过关,唯有气色最是首接了当,它很难被遮蔽也无法藏匿。
女人只要气色好——那就是一切都好。
关绒是个很会抓重点的人。
嘴上的口红处理好后,她理了理衣服。
粗花呢的大衣无论是版型还是剪裁都十分讲究,虽然看不出牌子但打眼儿一看也知道不是便宜货。
很好,是一副荣归故里优雅女人的样子。
关绒迫切的需要这份体面。
破败不堪的过去在关绒身上查不出一丝丝痕迹,她站在人前,谁也无法揣测出她过往的经历。
李江之家的大门徐徐打开——没有人知道现在打开的不仅仅是这扇门——还有虞晚儿和李凡凡这两个女孩儿原本毫不相干的命运。
开门的女人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出挑的女人问:“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看李太太的”关绒轻声细语的。
“太太在花园,请跟我来。”
女人边走边往里迎着这位漂亮的女客人。
走过前厅,路过旁边的侧门,从右手边向前走七八十米远——就来到了李江之家的花园。
花园不是很大但能看出来是花了心思养护的。
郁郁葱葱的草地柔软的近乎绒毯均匀的铺在整个花园,仔细看每一棵草都是修剪过的整整齐齐的。
花园中间开出一片池塘像一块儿缩小后的大海,里面有墨白色和绯红色的锦鲤,池塘旁边种着一些矮矮的菲白竹,竹叶茂盛密集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绿色。
花园的西侧,是各式各样土植和水植的鲜花。
一个女人戴着蕾丝手套拿着小剪子站在这些姹紫嫣红面前。
关绒冲着女人唤了一声:“学姐”“你来了,前两天你在电话里说要过来我还当你开玩笑呢。”
“哪敢跟学姐开玩笑阿。”
“几年没见你还跟当初一样,一样的漂亮。”
李太太放下剪刀,抬眼打量着关绒精致的面孔。
“哪儿啊,学姐说笑了,我还是老了点的。”
“你一点也不老,倒是我这几年胖了好多呢。”
“一点也不胖呢,学姐这是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贵气。”
李太太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她又拿起剪刀对着开的热烈的芍药扬了扬下巴:“小关,你帮我看看,剪哪只合适?”
“学姐真是给我出难题呢,我哪懂这些啊,要我看都好看的很,没什么区别的。”
“区别嘛细看还是有的,剪这几枝白色的好了,回头插到花瓶里放到客厅肯定比开在这儿更耀眼。”
李太剪下几枝顺手递给了关绒。
阿姨一首在旁边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她走上前去对李太说:“太太,五点了,该是给先生炖汤了。”
李太起身放下剪刀对关绒说道:“走吧小关,陪我去给江之炖汤,晚上你也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好多年没喝学姐煲的汤了,看来今天我是有口福了。”
关绒笑盈盈的挽起李太太的胳膊。
关绒靠着这样的一个小动作很快瓦解了两人多年不见的生疏,她迅速的和李太太重新建立起那份久违的亲昵。
关绒做的那么自然,那么恰如其分,很难让人怀疑她是有什么别的居心。
李太和关绒两人搭着胳膊肩并肩走在一起,不得不说无论的身形还是皮肤又或者是气色甚至是发质,关绒都是璀璨的那个。
李太太的暗淡在这种夺目的璀璨下无处遁形。
仔细看不难看出李太太身上的疲态,那种积年累月像是擦不掉的灰一样的东西。
很难形容那究竟是什么,后来过了很久关绒才明白,原来那就是——病气。
李太太终究还是美的。
美人在骨不在皮,轮廓上的美不是那么容易被岁月腐化的。
关绒是美,但过于精雕细琢了,少了李太身上那份松弛的贵气。
李太把剪来的芍药插在她心爱的墨绿色花瓶里。
白色的开的生龙活虎热气腾腾的芍药一瞬间变得静谧起来,远远看过去像某幅历史悠久的名画。
“你看,我就说它们在瓶子里会更好看吧?”
李太对关绒说。
“嗯!
果然只有白色接得住墨绿色的高级感。”
“你倒是挺懂的呢”李太太笑了笑。
无论关绒生的多么美丽,明艳的多么不可方物,李太多多少少是有点儿看不上她的。
至于原因——当然很多。
李太带关绒来到厨房,关绒脱下大衣,木槿紫的针织裙柔软贴身勾勒出大概连关绒宁自己也引以为豪的腰臀比。
她把大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准备给李太太打下手。
李太太温柔的制止了她:“江之的汤从来都是我一手煲的,你在旁边陪我说说话就行。”
关绒倒也识趣,乖乖的倚着中岛台看着李太太把炖汤的食材用流水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李太将鸡枞茸和人参叶放在炖盅的最下面,然后放入一小碗鲜板栗和一块带着羊骨的羊肉,最后放进去一棵小灵芝。
这些食材和食材间既君臣佐使又各司其职,温补的同时又兼具调和,同时又不会过犹不及。
正是中医上慢慢补渐渐益的意思。
关绒是不懂这些的。
她只是觉得李太太认真了,一碗汤而己,怎么把这么小的事当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来做呢?
整个过程中两个女人谁也没有说话。
李太太给足了关绒时间表明此番来意,但很明是关绒倒是沉得住性子楞是一句话也没说,安静的像是不存在。
还是李太先开口问她:“你家虞先生最近干嘛呢?”
关绒说:“他呀,忙得很,成天的广州深圳两头儿跑。”
关绒的语气看着是小小的抱怨但让别人听起来反倒是很得意的。
结婚后的中年女人大抵分两种:一种是在人前抱怨自己命运不济当初瞎了眼选错了人又或者老公和孩子是个儿个儿的都不让人省心。
另一种是在人前表演自己的幸福,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的透露老公多么温柔体贴,又顾家又是多么上进优秀能赚钱。
婚姻里那些狗屁倒灶鸡毛蒜皮的糟心事儿被她们东藏***,反正是从来不会拿出来示人的。
于是李太又问:你小孩儿好吗?
我记得是叫……晚儿?
是吧?
“嗯,是叫晚儿,她呀,小时候挺闹的,没想到现在变乖了呢。”
李太没说话放下汤匙,声音不大不小,她背对着关绒,关绒看不到李太太的脸。
那你来干嘛呢?
你这样精雕细琢的来我们家干嘛呢?
是来邂逅我老公的吗?
你可真会挑地方。
我倒要看看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是怎么翻腾的。
但李太太一转身又是和颜悦色了。
她们之间隔着长长的中岛,李太问关绒:“我记得晚儿好像跟凡凡同岁,是同岁吧?”
“是呀,她们两个人同岁呢,我们晚儿西月的生日,凡凡好像是十月的生日吧”“对,十月的生日。”
一辆黑色的奥迪缓缓开进别墅区。
七岁的李凡凡坐在后排翻着小人儿书,车子缓缓的驶进李江之家的大门。
李凡凡抬起头看向驾驶位:“刘叔叔你一会儿是要去接我爸爸吗?”
“对呀,凡凡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叔叔你接到我爸爸的时候记得告诉他,说凡凡要喝远山路那家波波奶茶。”
“好,那咱们刚刚路过那儿怎么没说一声呢?”
七岁的李凡凡煞有其事的说:“叔——你不知道吧,我爸爸买的波波奶茶更好喝哦。”
李凡凡右手提着书包身上背着小水壶从车上下来。
车子开走之前她还喊了一句:“叔。
你记得让我爸爸给我带波波奶茶噢!”
司机按下玻璃冲李凡凡摆了一个“OK”的手势。
李凡凡笑嘻嘻的转过身欢跳着走进大门。
阿姨在门口接过李凡凡的书包,她看到李凡凡脏脏的鞋子疑惑的问:“凡凡今天的鞋子怎么脏了,脚没受伤吧?”
“哦,没事,下午音乐老师没来我们高老师带着我们上体育课了,累死我了呢。”
李凡凡坐在门口的牛皮软脚凳上弯着身子换拖鞋,她看到门口那双陌生的女士鞋子问:“咦?
刘阿姨,今天家里是有客人吗?”
“嗯,有位漂亮的小姐的来找太太”李凡凡一边往厨房跑一边大声的喊——妈——妈妈——我回来了。
“妈妈在厨房呢”李太太说完又笑着对关绒说“小家伙儿回来了。”
李凡凡第一次见到关绒是在李家的厨房。
日后李凡凡每次回忆起这次见面都想杀掉自己然后拉着对面这个叫关绒的女人一起陪葬。
但七岁的李凡凡能知道什么呢?
她对面前这个漂亮的姐姐一无所知。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对未来的种种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的命运。
一无所知的李凡凡。
七岁的李凡凡吸着小水壶的吸管,她看了看关绒又看向李太太:“妈妈,这位姐姐是你的朋友吗?”
李太太静静的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于是关绒蹲下身对李凡凡说:“是呀,姐姐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呀,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凡凡吧?”
“姐姐你没猜错噢,我就是凡凡哦,是爸爸妈妈最喜欢的凡凡呢”李凡凡自豪的摇头晃脑。
关绒继续半蹲着身子,她伸出右手伸到李凡凡面前笑盈盈的讲道:“你好呀凡凡,我叫关绒,以后你可以叫我绒绒姐姐。”
李凡凡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足以让她后悔一辈子的话:“绒绒姐姐你好漂亮呀,我妈妈的朋友好像不是很多呢,你以后要常常来我们家玩儿哦。”
李江之把女儿交代的波波奶茶藏在身后,他来到厨房一眼看到了半蹲在女儿面前的关绒。
七岁的李凡凡向李江之跑过去:“爸爸——爸爸我的波波奶茶呢?”
李江之收回刚刚放在关绒身上的眼神。
他单手抱起李凡凡逗着她:“波波奶茶?
什么波波奶茶?”
李凡凡撅着小嘴,奶声奶气的:“爸爸骗人会变小狗狗的噢”“爸爸才不是小狗,爸爸是凡凡的大狗狗。”
李江之把李凡凡从怀里放在地上,拿出藏在身后的波波奶茶。
李江之眼睛看着喝甜水儿的女儿,心里却把关绒一点不剩的看完了。
从她刚刚半蹲在地上和女儿说话,到她后来慢慢起身。
甚至到现在她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柔弱无骨的站在那。
这一切早己经被李江之全看在心里了。
关绒太柔弱了。
她站在那,不说话,一身的静气。
她就站在那。
柔弱的——柔弱的挑逗着李江之的每一根神经。
怎么会有人这么擅长柔弱。
很多年以后李凡凡回想起这短暂的诡异的一幕:没有说话的妈妈——没有说话的爸爸——没有说话的关绒——每一个人都仿若平常。
每一个人都风平浪静。
可是最后这个家就这么被这种风平浪静给毁了。
李凡凡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她低着头津津有味的喝着波波奶茶的时候——她的爸爸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李江之旁若无人的建立起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爱情。
在太太和女儿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雄性基因好像重新被对面这个叫关绒的女人唤醒了。
他那伟大的狗屁爱情发生了。
悄无声息的生根,从厨房的木地板上长出来,长到他身上,缠在他的下半身。
后来——家、破、人、散。
骨、肉、分、离。
他有没有一分钟的后悔?
有没有一分钟的愧疚?
有没有一分钟觉得自己是个垃圾?
大概——是没有的。
长大后的李凡凡想:什么是郎心似铁?
这就是了。
可是——李凡凡不明白,那么短暂的几秒钟,爱是如何发生的?
李太太打破这场短暂的沉默,她轻声细语的:“江之,汤熬好了,洗洗手咱们吃饭吧。”
李江之平静的说:“好。”
可是根本己经来不及了。
在这场历史性的短暂的几秒钟的沉默里——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己经发生了。
无论李江之是如何克制如何冷静的坐在餐桌上喝太太做的汤,他的血都己经在为另一个女人而热了。
无论李江之是如何貌似平常的逗趣不肯好好吃饭的女儿,他的道德、他的责任、他的担当都己经倒在关绒那浑身的柔弱里了。
李江之面前的这碗汤——这碗李太太花了两个小时用心配好食材精心炖出来的汤——此时就像是个笑话。
一碗不被男主人用心品尝的汤——无论多么美味多么符合营养学的配比,其命运只有一种——剩下,倒掉,流向下水道。
最后成为污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