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景框中的青砖外墙在梅雨里洇成深灰色,爬山虎在风中诡异地摆动,像无数只招魂的手。
快递盒里的血玉镯正在我包里发烫。
三天前那个暴雨夜,门铃在凌晨两点响起。
监控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个湿漉漉的纸箱静静躺在门口。
褪色的民国结婚照上,新娘盖头下渗出暗红痕迹,与玉镯内圈那抹血色如出一辙。
"别碰那个镯子!"林夏的尖叫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我猛踩刹车,轮胎在积水的柏油路上划出刺耳声响。
后视镜里闺蜜惨白的脸正在急速腐烂,蛆虫从她爆裂的眼眶里簌簌掉落——这是她吞安眠药***的第七天。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604号公寓布满水渍的浴室镜面上,用鲜血画着与玉镯纹路相同的符咒。
我的呼吸凝滞在喉咙里,后座传来细微的水滴声,后颈感受到冰凉的吐息。
…………推开604号生锈的铁门时,腐臭味混着线香扑面而来。
玄关镜面蒙着厚厚水雾,我颤抖的手指划过镜面,水珠汇成细流蜿蜒而下,渐渐显出一行血字:"戌时三刻,镜中赴约"。
浴室里的滴答声越来越急。
当我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水声时,镜中的自己突然勾起猩红的嘴角。
瓷砖缝隙渗出粘稠黑血,无数惨白的手臂从浴缸排水口涌出,玉镯在腕间发出妖异的红光。
镜面在此时泛起涟漪,1983年的凶杀现场在波纹中浮现:穿红旗袍的新娘被按在浴缸里,手腕上的玉镯磕在陶瓷边缘发出脆响。
"找到替身...就能离开..."腐烂的指尖穿透镜面抓住我手腕时,怀表指针正好指向戌时三刻。
楼板传来重物拖拽声,天花板开始渗出带着头发丝的血水,而真正的恐惧来自背后——镜中的"我"正举着相机,镜头里我的后颈上骑着个穿嫁衣的女人。
老档案室霉味刺鼻,手电筒光束里漂浮的尘埃像是被惊扰的亡灵。
泛黄的《市政工程纪要》在掌心簌簌作响,1983年4月那页记载着永寿巷改建时工人集体癔症事件。
当我的手指抚过模糊的铅字,纸面突然渗出粘稠液体,血珠在"地基异常震动"几个字上聚成漩涡。
头顶灯泡毫无征兆地炸裂,玻璃碎片擦着耳际飞过。
黑暗中有东西在啃食档案架,某种湿哒哒的咀嚼声贴着后颈游走。
我摸到包里的血玉镯,它此刻冷得像块寒冰。
"七口棺材镇北斗,活人生魂锁千秋。
"疯老头的呓语突然在记忆里炸响。
三天前在巷口垃圾堆翻找馊饭的流浪汉,此刻他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从背后传来:"姑娘,你闻到槐花香了吗?"腐臭味突然变成浓烈的槐花甜香,手电筒重新亮起的瞬间,光束里飘满淡青色花瓣。
被血浸透的档案纸浮现出建筑蓝图——604号公寓地下赫然标着北斗七星图案,每个星位都画着棺材符号。
地下室的铁门藏在604号储物间墙后,撬开墙皮时簌簌落下的不止是石灰,还有纠缠成团的黑色长发。
生锈门把手上挂着的铜锁刻着八卦纹,锁眼却被暗红色物质堵死。
当血玉镯贴上门锁的刹那,整面墙突然渗出细密血珠,砖缝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响动。
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的瞬间,七口漆黑槐木棺材呈北斗状排列在积水的地面上。
棺盖表面用金漆画着符咒,那些扭曲的字符正在融化,金液混着棺木渗出的黑血滴落成诡异的图腾。
第三口棺材的缝隙里,垂下一绺系着红绳的辫子。
撬棍刚碰到棺木就结满白霜,放起林夏的语音留言:"千万别开......"她未说完的警告被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切断。
棺盖移开的瞬间,腐尸气息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躺在里面的竟是昨天刚给我送过快递的快递员。
尸身簇新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信封,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
当指尖触到信纸的刹那,棺材四周的积水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从水面窜出抓住我的脚踝。
信纸上用血写着:"第七口棺空置百年,待君入瓮"。
地下室的温度骤降,背后传来棺盖移动的声响。
剩余六口棺材同时发出叩击声,此起彼伏的敲打声渐渐组成民国小调的音律。
血玉镯突然剧烈震动,水面倒影里有个穿长衫的男人正趴在我背上,他腐烂的手指缓缓蒙住我的眼睛。
"看到了吗?"他的下巴卡在我肩头,蛆虫随着话语掉进衣领,"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他们给每口棺材塞进一个活新娘......"随着他的叙述,积水倒映出骇人场景:七个凤冠霞帔的新娘被铁链锁进棺材,她们手腕上都戴着血玉镯。
手机在这时收到新消息,物业发来的监控截图让我浑身血液凝固——昨夜凌晨,我自己正抱着染血的撬棍走进604号公寓。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983年4月17日。
棺材里的快递员尸体突然坐起身,他握着的快递单在阴风中飘到我脚边。
发件人地址栏浸着血渍,隐约能辨出"永寿巷604号地下二层"的字样,而寄件日期赫然是1934年7月7日。
第七口棺材突然发出巨响,棺盖内侧布满新鲜抓痕,角落里蜷缩着一具穿着现代牛仔裤的骸骨。
当我看清骸骨颈间的银链坠时,喉咙里迸出尖叫——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母亲送的生肖吊坠。
水面开始浮现无数重叠的倒影:穿各年代服饰的"我"在不同时空撬开棺材。
血玉镯腾空而起套住我的手腕,背后传来整齐划一的锁链声响,七口棺材里的新娘尸骨全部转向我的方位,她们黑洞洞的眼窝里流出鲜红的泪。
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水面倒影中的长衫男人突然化作黑雾消散。
血玉镯突然爆发出灼热高温,腕骨传来皮肉烧焦的滋滋声。
棺材里的骸骨颈间银链无风自动,吊坠上的小老鼠眼睛亮起猩红光芒。
"时辰到了。
"四面八方传来整齐的叹息,七个新娘尸骨突然齐刷刷抬起右臂,缠绕在她们手腕上的铁链竟与我的血玉镯相连。
积水突然变成粘稠的血浆,无数苍白手臂抓住我的腰肢往下拖拽。
坠入血池的瞬间,1934年的记忆如钢针刺进太阳穴。
我看到穿着阴丹士林旗袍的自己——不,是林夏,正跪在青铜祭坛前。
七个新娘被铁钩穿透琵琶骨,道士用桃木剑剜出她们的心脏扔进沸腾的鼎炉。
"以七世阴女心头血养玉,可通幽冥,改生死。
"风水师捧着血玉镯走向祭坛,鼎炉里漂浮的正是我腕间这个镯子。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林夏的衣襟时,祭坛突然剧烈震动,千年槐树的根系刺破青砖缠住他的双腿。
血池底部传来树木生长的轰鸣,我的后背撞上虬结的树根。
那些暗红色的根系里流淌着荧光液体,每一根枝条都裹着具骸骨。
最粗壮的树杈上挂着具青铜棺椁,棺盖表面刻着与血玉镯相同的符咒。
"你终于来了。
"清冷的女声在颅腔内响起,血玉镯突然浮现出林夏的面容。
她的影像与我的倒影在血水中重叠,1934年的旗袍与我的卫衣同时出现在水面,"当年我用槐树汁替换心头血,在镯子里留下残魂。
现在该让这个轮回终结了——"头顶传来砖石崩塌的巨响,2023年的档案室地板正在与1934年的祭坛穹顶融合。
我看到穿道袍的风水师从历史尘埃中走来,他手中的罗盘指针正对着我的心脏。
血玉镯应声碎裂,七道血色流光射入新娘尸骨的眼窝。
尸群发出尖啸,铁链寸寸断裂。
她们腐烂的指尖生出槐树枝条,裹挟着腥风扑向青铜棺椁。
风水师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他的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衣服下森森白骨——那些本该被镇压的冤魂,此刻正在反噬施术者。
当第一根槐树枝刺穿棺椁时,我听到时空碎裂的脆响。
幡、快递员死前惊恐的瞳孔、疯老头往我包里塞血玉镯时诡异的笑容......还有林夏,她在最后时刻将半块玉佩塞进槐树裂缝。
血玉镯的残片突然悬浮半空,拼凑成完整的八卦图形。
地面浮现出暗红色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青铜棺椁。
我忽然明白什么,抓起沾血的撬棍狠狠砸向棺椁上的符咒。
"不要!"风水师的惨叫与林夏的呼喊同时响起。
棺盖炸裂的瞬间,无数萤火虫般的幽蓝光点涌出,其中一抹青光径直没入我的眉心。
剧痛中我看到1934年的林夏在暴雨夜奔逃,她把真正的血玉镯埋进老槐树根,往当铺典当簿上写下我的名字。
积水突然急速退去,七口棺材化作齑粉。
当铺的檀木柜台凭空出现在地下室,泛黄的典当簿翻到最新一页:2023年4月17日,收当物血玉镯一件,当期百年,当金七枚铜钱。
掌柜的龟裂手指抚过墨迹未干的字迹,抬头冲我露出黑洞洞的牙床:"姑娘,赎当的利息该结了。
"檀香混着霉味钻进鼻腔时,我的美工刀正划开最后一道朱砂封条。
快递盒里躺着半块暗红玉镯,断裂处泛着诡异的油脂光泽。
这是三天前匿名寄来的包裹,附着的便签上用簪花小楷写着:物归原主。
与此同时,公寓外对面山上……"苏老师,仪器显示这镯子内部有液体流动。
"实习生小赵突然指着光谱仪屏幕。
我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凑近观察,那些暗红色絮状物正在玉髓中缓慢游移,像极了毛细血管里的血细胞。
地下室的白炽灯突然剧烈闪烁,玉镯断口渗出粘稠液体。
我的右手仿佛被无形力量牵引,指尖刚触到那抹猩红,整面工作台的黄铜工具同时震动起来。
玻璃展柜表面泛起涟漪,1934年的青铜祭坛倒影在柜门上重叠显现。
七个新娘的惨叫声刺穿耳膜,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旗袍女子被铁钩吊起的画面在视网膜上烙下残影,她们手腕的伤口正与我掌心的月牙疤痕完全重合。
血玉镯突然迸发灼热高温,工牌上的电子日期在红光中扭曲成"民国二十三年"。
"快扔掉!"小赵的惊呼变得遥远模糊。
玉镯内壁浮现出细密符咒,暗红液体顺着我的腕脉逆流而上。
整面镜面同时炸裂,飞溅的玻璃渣在空气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档案柜。
泛黄的旧报纸簌簌飘落,1983年《申报》的头版标题在血色中格外刺目:"和平饭店地基惊现七具女尸,疑似邪教献祭"。
配图里建筑工地的槐树下,赫然摆着七口缠满铁链的棺材。
血玉镯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地下室突然灌进腥臭的穿堂风。
陈列架上的明清玉器纷纷爆裂,翡翠碎片在墙面投射出扭曲人影。
小赵的眼镜片蒙上血雾,他惊恐地指着我的脖子——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圈紫黑色的掐痕。
"当票......要找当票......"沙哑的女声在颅骨内回响。
我颤抖着摸向颈间,指尖触到冰冷硬物。
青铜钥匙的齿纹刻着北斗七星,匙柄处的小鼠浮雕双眼猩红——和新闻照片里棺材上的吊坠一模一样。
我踉跄着抓住青铜钥匙,齿纹间突然浮现出细密符文,与血玉镯上的纹路完美契合。
当钥匙尖端刺入当铺柜台裂缝时,整面墙轰然倒塌,露出后方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刻满孕妇剖腹图,羊水在阴刻纹路中化作暗红溪流。
"这不是普通的当铺!"小赵的尖叫被井底传来的婴啼淹没。
我坠入深渊的瞬间,玉镯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腕间七枚铜钱印记与井壁符文产生共振,将我强行拖向某个平行时空。
腥咸海风裹着槐花香扑面而来,腐烂的甲板在脚下***。
我瘫坐在一艘锈迹斑斑的蒸汽船上,怀表显示1934年7月7日。
甲板角落堆着七口描金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