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的后背撞在培养舱弧形玻璃上，脊椎传来神经电流般的刺痛。
那些沸腾的液体正在凝结成晶体，十七岁的林夏从舱顶通风口垂下半截身子，发梢滴落的溶液在地面蚀刻出量子方程。
培养舱表面的冷凝水折射着诡异的光谱，程墨看到自己的倒影被切割成无数个颤抖的色块。
"你见过麦克斯韦妖吗？
"二十六岁的林夏本体悬浮在中央舱体，声带振动带着金属谐振。
她指尖划过之处，空气里浮现出不断重组的狄拉克符号，那些数学符号在接触地面时竟发出冰层开裂的脆响："我们就是那只妖精，在熵增的宇宙里强行建立秩序——用谎言和背叛。
"控制台的全息投影突然展开三百六十度环形屏幕，程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看到自己出现在每块屏幕上：被钢筋贯穿胸口的版本正用口型重复着"别相信"；跪地嘶吼的那个突然转头首视他，瞳孔里旋转着微型黑洞；最右侧的画面里，浑身缠满绷带的自己正用机械臂在金属墙上刻字，那些凹痕组成熟悉的经纬度坐标。
实验室的地面开始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程墨抓住某根垂落的数据线荡向控制台。
电缆外皮在掌心熔化成胶状物，露出内部流淌着液态光子的量子纤维。
他在半空中瞥见下方深渊——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洞，而是无数层时空褶皱堆叠出的视觉陷阱，某个穿着实验服的残影正在褶皱深处重复跌落动作。
虹膜解锁的瞬间，程墨闻到熟悉的苦橙香。
这是林夏惯用的护手霜味道，但现在混入了培养液特有的电离臭氧味。
操作日志界面弹出时，他的呼吸停滞了：密密麻麻的”程墨“签名以不同笔迹填满时间轴，最早记录显示2003年9月12日，那本该是他初遇林夏的日期。
最新记录停留在五分钟前：第431次回溯完成，人格覆写率62%——墨迹未干的电子签名，分明是他自己的笔迹。
"这是你的第两百三十七次提问。
"十五岁的林夏从通风管道爬出来，膝盖摩擦金属板的声响与程墨记忆中的团建晚会重叠。
那天他们被困在电梯里，这个声响正是林夏用发卡撬动门缝的节奏。
少女制服的裙摆扫过培养舱电缆，那些绝缘层突然开始逆向剥落，露出内部流淌着星光的超导材料。
七岁的林夏突然出现在他颈侧，冰凉的手指按在太阳穴。
程墨的战术手电滚落在地，光束扫过墙壁时照出大片干涸的血手印。
"大哥哥为什么忘记了呢？
"童声落下的刹那，他脑海中炸开陌生记忆：穿着防护服的自己正将针管刺入林夏脖颈，培养舱外暴雨如注，电子钟显示2025年6月28日。
玻璃舱壁映出两个扭曲的影子，程墨惊恐地发现镜中自己左眼闪烁着和林夏本体相同的暗紫色。
量子计算机突然发出三短两长的蜂鸣，所有屏幕弹出鲜红的倒计时00:04:31。
实验室西壁浮现出磷火般的幽蓝路径，程墨的视网膜自动将这些光斑连接成他论文里的"时空流形导航图"。
二十六岁的林夏本体露出虎牙，这个曾让他心动的笑容此刻泛着金属冷光："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每次轮回都会出现跨海大桥的既视感——那是你潜意识在抗拒人格覆写。
"程墨的球鞋陷入突然软化的地砖，粘稠的胶质物顺着鞋带攀爬。
战术手电照到控制台底部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里用指甲刻着七组不同字迹的相同坐标。
当他摸出那张燃烧的观测记录时，纸张突然自发折叠成莫比乌斯环，所有刻痕与纸上的血痕完全吻合。
更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在台面新增第八道划痕，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时空曲率影响下悬浮成斐波那契螺旋。
培养舱群突然集体爆裂，数以千计的林夏碎片在空气中重组。
程墨在液态镜面里看见自己左眼变成暗紫色，耳垂下方浮现出和林夏本体相同的条形码。
数百个声音叠加的轰鸣穿透鼓膜："抓住观测者悖论！
"在他握紧通风管道的瞬间，整座实验室开始逆向生长。
钢筋水泥退化成量子比特云，承重柱化作飘散的光粒，而某个穿着黄色儿童雨衣的身影正在云层深处向他招手——那件雨衣的花纹，与他七岁生日收到的礼物完全一致。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程墨的视网膜被强光灼伤。
时空流形导航图在视野中央坍缩成克莱因瓶，终点坐标在拓扑变换中显露出真实经纬度。
酸涩的泪水划过脸颊，他颤抖着念出那个地点："北纬31°12，东经121°27..."这是他童年故居的位置，早在2029年台风季就被海平面彻底淹没的弄堂。
量子比特云突然剧烈震荡，程墨听到某种类似潮汐的轰鸣。
在意识被撕碎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雨衣身影转过身来——那张被兜帽遮挡的脸，分明是七岁时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