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区工地的探照灯刺破雨幕时，程枫正蹲在泥水里捡起第三块筋骨。
雨水顺着防护服领口往里钻，把法医胸牌上的”程“字泡得发胀。
他听见身后新来的实习警员干呕了一声——那具嵌在混凝土桩基里的骸骨保持着蜷缩姿态，下颌骨诡异地向上扬起，像是在嘲笑七年前未能破案的同僚。
"程老师，市局电话。
"痕检科的林晚踩着防水靴走近，手里举着的证物袋映出惨白灯光，"纤维样本显示与三号失踪案匹配度89%。
"程枫摘下手套接过电话，指尖残留着骨骼表面的滑腻触感。
听筒里传来陆鸣沙哑的声音："监控拍到第七个失踪者在永兴路夜跑，三小时后手机信号消失在老钢厂附近。
队里要你..."话没说完就被刺耳的电流声打断。
程枫皱眉看向远处翻涌的云层，雨点突然变得密集，打在骸骨空洞的眼窝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想起上个月在导师秦明远书房看见的论文——那篇关于骨骼风化速率的演算稿，正静静躺在证物科加密柜第三层。
"让无人机先扫钢厂排水系统。
"程枫用肩膀夹住电话，镊子尖挑开骸骨指缝间的黑色絮状物，"告诉老陈，我要七年前案件所有目击者笔录，特别是那个坚持说听见高跟鞋声的环卫工。
"林晚突然蹲下身，防水靴在泥地上刮出半圈弧线。
她举着紫外线手电筒照向混凝土断面："这里有拖拽痕迹，宽度和失踪案现场的登山绳纤维一致。
"紫色光斑扫过处，几缕暗红色丝线正在雨水冲刷下逐渐消融。
二十三点十七分，陆鸣把越野车刹停在钢厂西侧围墙时，车载电台正播放第西起失踪案的新闻。
他扯下蓝牙耳机，雨声混着播音员机械的声线涌进车厢："...警方呼吁市民避免夜间单独出行..."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程枫传来的现场照片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陆鸣放大地图上标注的红点——六个失踪地点以钢厂为圆心，组成完美的六芒星图案。
他摸出薄荷糖咬碎，甜辣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监控视频里那个穿荧光绿跑鞋的身影突然与记忆重叠。
"陆老师！
"实习警员小周举着平板冲进雨幕，"钢厂三号门发现..."话音未落，陆鸣己经抓起勘察箱奔向生锈的铁门。
积水的甬道上，半枚鞋印正被雨水蚕食，鞋底花纹与之前六起案件完全一致。
凌晨两点零七分，程枫在解剖台前举起第七块椎骨。
冷光灯下，骨面凹槽里的黑色沉积物让他想起秦明远实验室的标本瓶。
当离心机开始嗡鸣时，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凹槽的排列方式——和钢厂平面图上的通风管道分布惊人相似。
"程老师，尸检报告。
"林晚推门进来时带着潮湿的寒气，发梢还在往下滴水，"DNA比对确认遗骸是2013年失踪的夜校生王慧。
但..."她抽出夹在文件夹里的照片，"我在她跑鞋夹层发现了这个。
"程枫的瞳孔微微收缩。
照片上是枚青铜十字架，边缘磨损处露出暗红色锈迹。
这物件他见过，在秦明远办公室的标本陈列架上，挨着那具完整的人体骨骼模型。
解剖室的白炽灯突然闪烁起来。
程枫转身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钢厂方向隐约传来警笛声。
他解开防护服领口，后颈的旧伤疤在冷气中泛起刺痛——那是七年前在同一个工地，被坠落的钢筋划出的伤口。
"联系陆鸣。
"程枫抓起车钥匙，解剖刀在托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让他查所有失踪者的跑鞋购买记录，要精确到具体批次。
"林晚正要拨号，手机突然收到新邮件提示。
附件里的监控截图让她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第七名失踪者最后出现在镜头里时，身后十米处的积水倒影中，分明映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
雨更大了。
程枫的SUV碾过积水冲向钢厂，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焦灼的扇形。
副驾驶座上的骨骼扫描图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那些黑色沉积物组成的图案，此刻在颠簸中显露出钢架结构的轮廓。
当陆鸣的手电光柱刺破废弃仓库的黑暗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生锈的钢梁上垂着半截登山绳，绳结处残留着暗褐色血迹。
地面水洼里漂浮着荧光绿的跑鞋碎片，鞋舌位置用红线绣着细小的数字"7"。
"不是绑架。
"陆鸣蹲下身，指尖抚过墙面的刮痕，"凶手在享受这个游戏。
"他打开紫外灯，墙面上突然浮现出用荧光涂料画的箭头，指向仓库深处堆满建筑废料的角落。
程枫的解剖刀突然从口袋滑落，刀刃***积水的缝隙。
当啷声中，他看见林晚的证物刷扫开碎石，露出下面半掩的青铜十字架——和照片上一模一样，只是边缘新添了暗红色污渍。
雨声渐歇时，仓库顶棚漏下的月光照亮了十字架上刻着的细小文字。
程枫用镊子夹起它对着光源，拉丁文花体字在金属表面蜿蜒："Memento Mori（记住你终将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