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满天星被桑沐做成干花标本，装在玻璃罐里摆在窗台。
每当月光照进来，枯萎的花瓣就会在墙上投下蜘蛛网般的阴影，像她再也不能起舞的腿。
"确定要这么做？
"院长把推荐信推到她面前，"巴黎那边同意破例录取，但需要你亲自签署放弃声明。
"桑沐的钢笔悬在纸上，墨水滴落晕染了"秦阳"的名字。
三天前她在院长办公室跳的那支舞还令所有人震惊——拖着残腿改编的《垂死天鹅》，每个动作都在讲述爱人离去的痛苦。
评审镜头后的巴黎代表团成员集体起立鼓掌，却不知道舞者袖口里藏着渗血的纱布。
"他会恨你。
"院长轻声提醒。
"那更好。
"桑沐签下名字，最后一笔划破纸张。
她用芭蕾演员特有的方式撕下推荐信，边缘整齐得像刀裁，"请告诉他这是用我的全部积蓄换的奖学金。
"雨夜，桑沐最后一次来到排练厅。
镜面被白布覆盖，像停尸房里的尸体。
她打开秦阳留下的旧录音机，滋啦作响的磁带里传出他们初见时他跳的那支野性之舞的伴奏。
右脚刚踩上节拍就传来剧痛，她跪倒在地，却笑着继续扭动腰肢。
这是她为秦阳编的独舞《追光者》，本该由他们共同完成。
现在她用残缺的身体跳两个人的部分，汗水混合着血水在地板上画出诡异图腾。
突然，门口传来玻璃罐摔碎的声音。
秦阳站在逆光里，白色满天星的干花瓣在他脚边纷飞。
他手中攥着被院长退回的放弃声明，指节发白："你以为替我铺好路，我就会乖乖飞走？
"桑沐僵在原地。
她没料到巴黎学院这么快就联系了他，更没料到他会折返。
录音机还在播放狂暴的鼓点，此刻却像倒计时的炸弹。
"看着我！
"秦阳冲过来扯掉她右腿的护膝，狰狞的伤疤暴露在月光下，"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
是你擅自替我决定怎样才算幸福！
"桑沐抬手想遮住伤疤，却被秦阳抓住手腕按在镜面上。
他们喘息着对视，镜布滑落，映出无数个相拥的倒影。
"那年你问我会跳什么，"秦阳的眼泪砸在她锁骨上，"我现在有答案了——我会跳你教我的所有舞，但如果你不在观众席，这些舞就只是动作而己。
"桑沐突然发力吻住他，咸涩的血味在唇齿间蔓延。
这是他们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带着绝望的甜腥。
当秦阳颤抖着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她却咬破了他的舌尖。
"滚！
"她指着满地的白色花瓣，"带着你的廉价深情怀剧滚去巴黎！
"秦阳真的走了，带着满嘴血腥味和一片粘在毛衣上的干花瓣。
桑沐在空荡的排练厅坐到天明，首到晨光把血迹照成褐色。
她捡起染血的满天星标本，发现压在下面的编舞笔记——是秦阳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对她每个编舞细节的理解。
手机震动，巴黎学院的邮件通知跳出来："您推荐的舞者秦阳拒绝入学，除非您接受我院特聘编舞师职位。
"桑沐笑出声，笑到呕吐物混着泪水打湿编舞笔记。
原来他们都想成为对方的囚鸟，却忘了真正的爱应该让彼此飞翔。
她按下发送键，把改编好的《双生天鹅》编舞方案传给秦阳。
这次，白天鹅与黑天鹅终于能在不同时空共舞。
窗外又下雨了。
桑沐拄着拐杖走进雨幕，口袋里的白色花瓣随着步伐飘落。
在街道尽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雨中跳那支《追光者》，每一个腾空都精准复制她昨夜的动作。
这次，她没有逃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