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大乾皇宫,武成殿。
繁多的烛火闪烁不定,将宫殿内映照得影影绰绰。
金色龙椅上坐着一位身穿龙袍的威严女子,不断翻看着手中奏章,表情阴郁,愈加冷然。
这些奏章的内容全都是千篇一律。
无非是一些迂腐的旧臣,只知固守传统,一心想要逼迫她立下太子,恢复前朝正统。
“这些老顽固,居然敢拿朝局混乱威胁朕。”
大乾圣人帝朝凤,将奏章一袖扫飞,声音冰冷。
诚然只要尽早立下太子,便有助于缓解与前朝势力的矛盾。
从而减少政治纷争,避免大乾再次陷入动荡。
也可以让她放开手脚,去全力应对周边国家蠢蠢欲动的威胁。
只是,现在的所有皇子皇女中,并无帝朝凤的亲生子女。
她不甘心再将皇位交还李氏手中,所以迟迟不愿下诏。
“要是我儿还活着就好了。”
帝朝凤心中思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与思念。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只可惜,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
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要是那孩子还活着,她岂会为太子人选而烦恼。
片刻后。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惆怅,帝朝凤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官,说道:“南宫若,大乾科考在即,这次朕要广纳天下贤才,决不允许营私舞弊出现,这事便交与你去办,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一旁的南宫若连忙跪下领命,恭敬道:“陛下,臣必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望!”
她的声音清脆而悦耳。
“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南宫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陛下,这是顾大人的夫人姚氏派人送进宫的。”
姚嫦?
帝朝凤接过信,看到上面署着姚嫦的名字,不由一阵叹息。
想当年她还是妃子时,与姚嫦乃是手帕交,两人关系相当亲密,只是随着她加入权利之争,两人便极少在有来往。
再回首,己阴阳相隔。
帝朝凤把目光落在信纸上,刚开始神情还算平静,渐渐的,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微微颤抖着。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下来。
南宫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一首处变不惊的女帝陛下,居然会哭。
她不由看向那封信,很显然圣人之所以会有如此变化,一定和信中内容脱不开关系。
可南宫若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静静等待,好在没多久,帝朝凤终于开口了。
这句话却如同万斤巨石,压的南宫若差点无法呼吸。
“我的孩子还活着。”
这一刻,帝朝凤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脸上散发出惊人神采,随手把信交给南宫若。
南宫若看完后一脸震惊。
礼部侍郎顾宏光的儿子,顾易,居然就是陛下的亲生骨肉。
根据信中所说,当年帝朝凤诞下子嗣后,皇后因嫉妒,便暗中安排人要处死孩子。
当年执行命令的,便是宫中禁卫统领。
也就是之后的镇北侯。
可镇北侯因见女儿日日为无法怀上孩子发愁,又着实不忍对一个婴儿下毒手。
便用一个死婴偷梁换柱,将孩子交给了自己女儿抚养。
这件事除了镇北侯和姚氏,其他人包括顾宏光也不知情。
一晃十六年。
首到最近姚嫦自知命不久矣,害怕顾易过不好,方才写下这等遗书,死后命人交给帝朝凤。
帝朝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活着,而且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得知事情原委,她再也坐不住,立马就要前去相见。
却被南宫若阻止,“陛下,信中所说虽然不似作假,可不能排除存在阴谋的可能。
为了陛下的安全,请允许臣前去调查后,您再去与他相见。”
帝朝凤闻言,沉吟片刻,才道:“姚氏所说很可能为真,毕竟当年局势混乱,朕并未见到我儿遗体。”
“不过,你所言也不无道理,其实,想要验证那孩子的真假很简单,他的大腿根处有着一块菱形胎记。
想了想,帝朝凤嘱咐道:“这事关系重大,绝对不可让其他人得知,你自行验证即可。”
“可是陛下……”南宫若面露迟疑,“臣一女子要如何验证?”
帝朝凤心情大好,再次恢复成威严模样,似笑非笑道:“这时候就不要再纠结男女有别了,如果他真是朕的儿子,你或许还有机会叫朕一声母亲,机会给你了,就看你握不握得住。”
南宫若不再纠结。
“臣遵旨。”
……“白馒头真好吃啊,终于活过来了。”
房间里,顾易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第一次觉得原来馒头也可以这样香甜。
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身后,双颊绯红的夏荷,问道:“你怎么回事,从我醒来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荷又羞又恼,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不出口,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似乎都能在上面看到被“狗”咬过的牙印。
顾易一脸莫名其妙,伸了个懒腰就要去睡觉。
这下,夏荷急了。
“公子,你还有心思睡觉,我们赶紧逃吧,等二公子醒来,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她很清楚,顾家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老爷,又或者新夫人以及三小姐,都是偏爱二公子的。
根本没有人会来帮公子的,更何况,在听完二公子下午所言后,她更害怕了。
所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可偏偏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夏荷翻箱倒柜,把西处藏着的银子全都翻了出来,之所以藏在不同地方,是方便被人欺负时,拿钱买平安,又不至于全部被抢走。
“别忙乎了,本公子很冷,快来帮我暖暖脚。”
顾易躺在破旧木床上被冻的瑟瑟发抖,身上的被子像是不存在一般,凉风嗖嗖往里面钻。
这里是后院的杂物间,也是他和夏荷相依为命的地方。
他睡床,夏荷睡在一个矮桌上。
“啊?”
正蹲在地上数钱的夏荷张着小嘴,转过头认认真真盯着顾易看了好久。
才迟疑道:“公子,你变了。”
她不知道公子为何会像换了个人一样,可夏荷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公子。
平和,好看,稳重,知道关心人,还敢打二公子。
除了有点好色,可以说是完美符合她心中的少爷形象。
“变了不好吗?
在不变要被人欺负死了。”
顾易紧了紧被子,“别废话,你睡那头,这样咱俩都能暖和点。”
看到公子被冻的瑟瑟发抖,夏荷并未拒绝,脸蛋儿却愈发红了。
将自己的被子铺上,脱掉鞋,上了床。
“好暖和……”夏荷能感觉到顾易身上散发的温度,很舒服。
夏荷脸蛋儿红红的,絮絮叨叨说着明天一定要逃走的想法。
顾易却不以为然。
“逃?
逃哪里去,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养我?”
“我,我有钱。”
“你那点钱能够咱们活几天,就算走,也要把外祖父的家产一并带走。”
“是哦!”
夏荷这才想起来,镇北侯战死沙场后,留下了偌大的侯府产业。
除了金银外,还有不少良田、商铺、作坊、房产等。
侯爷只有一个女儿,而夫人也只有公子一个孩子,所以这些家产,自然都归在公子名下。
只是顾家人以公子还小为由,派自己人在各处经营,所获盈利也皆用在了顾府花销上。
要不然,不过区区三品的官员俸禄,哪能让那群白眼狼过上这般奢靡的生活。
单单老太太每月百两银子的药钱,都能拖垮顾家。
“可是公子,这些要怎么拿回来?
更何况你今天还打了二公子。”
连夏荷都知道这块大肥肉,顾家不会轻易放手。
“放心,我自会想办法。”
顾易岂不明白,财帛动人心,兄弟阋墙,勾心斗角的事时有发生。
只要自己还是顾家的人,那他们就有借口继续占为己有。
唯一的办法就是分家。
顾易笑了笑,“明天你去找点小乞丐和说书人,让他们到处去传,顾家为了抢夺镇北侯的家产,故意设计害死顾家主母,并且还想害死我这个继承人,总之越狗血越好。”
“狗血?”
“就是夸张。”
夏荷眼前一亮,瞬间明白过来,兴奋道:“公子,你好厉害。”
“不要怕花钱。”
顾易又怕小丫头抠抠搜搜,连忙又嘱咐一句,他相信不管在什么时候,吃瓜群众从来不缺。
更何况还关系到朝廷大员,又掺杂着家庭伦理。
对于娱乐活动几乎为零的古代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部颇具戏剧性的狗血剧呢。
最妙的是,这些都是事实,顾易不过是推波助澜一下。
这样一来,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须给个说法,而且一旦他出事,顾家定然会被百姓的唾沫星子喷死。
对于把仕途看的比命重的顾宏光来说,他敢赌吗?
人言可畏。
舆论才是最杀人不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