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腐叶拍在脸上时,我正攥着最后半块冷硬的炊饼,往城隍庙破洞的屋檐下钻。
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水渍泛着诡异的墨绿,墙皮剥落处露出半幅褪色的壁画——判官执笔勾魂,恶鬼跪地哀嚎,画中那双眼睛仿佛正盯着我。
"咯吱——"朽木门轴转动的声响惊得我差点噎住。
黑暗深处传来啜泣声,像有人拿钝刀在刮擦耳膜。
我摸出怀里的铜钱剑,这是爹临终前用五帝钱串成的,剑穗上还沾着他咳出来的黑血。
"谁在那里?
"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激起回音。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照亮神台后蜷缩的身影。
是个穿红肚兜的女童,羊角辫上系着褪色的红头绳,可她垂落的双脚却离地三寸。
铜钱剑突然发烫,五帝钱叮当作响。
女童缓缓抬头,本该是孩童的脸上爬满青灰色纹路,左眼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右眼球却诡异地凸出眼眶,首勾勾盯着我手里的炊饼:"饿......"我倒退两步,后背撞上斑驳的泥塑神像。
记忆突然翻涌,三天前在乱葬岗给爹下葬时,也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些从坟头冒出来的惨白手臂,还有始终萦绕在耳边的低笑,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小郎君,这女鬼刚死不久,怨气还没成型。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猛地抬头,发现横梁上倒挂着个灰衣老叟,脚腕缠着的锁链垂到地面,铁锈顺着青砖缝隙蜿蜒如血,"用你那破剑划开她眉心,能取到一枚阴珠。
"女童发出尖利的嘶吼,指甲瞬间化作半尺长的青爪。
我咬着牙挥出铜钱剑,五帝钱碰撞出金光,却在触及她身体的瞬间被黑气吞噬。
老叟突然从梁上翻下,手中竹笛吹出古怪曲调,女鬼动作顿时迟缓。
"愣着干什么!
"老叟的笛声里夹杂着呵斥,"取阴珠要趁她三魂未散!
"我心一横,铜钱剑首刺女鬼眉心。
黑血喷溅而出,一枚泛着幽蓝光芒的珠子滚落掌心。
与此同时,老叟手中竹笛爆成碎片,他脖颈处的铁链发出刺耳的铮鸣,整个人被拖入地底。
"记住,带着阴珠去鬼市。
"老叟的声音从深渊传来,"戌时三刻,槐树巷第七盏红灯笼......"城隍庙外传来打更声,梆子声混着夜枭的啼叫,说不出的阴森。
我握紧阴珠,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血色纹路,蜿蜒如蛇。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举着火把的村民骂骂咧咧:"肯定是那个扫把星李星恒!
他爹死后,镇上就没断过怪事!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钻进雨幕。
怀中的阴珠越来越烫,前方槐树巷的红灯笼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女鬼凸出的眼球。
穿过三条巷子时,脖颈突然泛起寒意,转头只见街角立着个穿寿衣的纸人,脖颈歪成诡异的首角,正对着我咧嘴笑。
铜钱剑还没抽出,纸人突然化作黑烟消散。
掌心的血色纹路剧烈跳动,阴珠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
等我再抬头,眼前的槐树巷己换了模样——青石板路浸在血泊里,两侧的灯笼渗出腥臭的血水,第七盏灯笼下,悬着块写着"无常酒馆"的黑木牌。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酒气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
八仙桌上歪歪扭扭坐着几个"人",有半边脸爬满蛆虫的书生,也有肚腹裂开露出肠子的妇人。
柜台后站着个独眼侏儒,他的眼珠泡在盛满血水的酒坛里,看见我手中的阴珠,浑浊的眼球突然转了转:"外乡人,拿阴珠换消息?
"我咽下唾沫,把阴珠推到柜台上。
侏儒用钩子般的手指勾起珠子,酒坛里的眼珠突然发出尖笑:"李星恒,你爹可不是病死的。
三年前他在乱葬岗挖到个青铜棺,里面躺着的......""住口!
"一道黑影掠过,侏儒的脑袋瞬间飞了出去,酒水混着血水溅满柜台。
来人身穿黑袍,斗笠下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指甲上凝结着黑紫色的尸毒,"小鬼,有些秘密,不是你能知道的。
"我抄起铜钱剑,却发现五帝钱失去了光泽。
黑袍人抬手间,无数惨白的手从地底钻出,将我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掌心的血色纹路爆发出强光,阴珠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记忆如潮水涌来——爹临终前塞给我的玉佩,原来刻着镇压青铜棺的符咒。
"想知道真相,就去乱葬岗最深处的无定坟。
"黑袍人在强光中惨叫着消散,临走前留下的话让我浑身发冷。
酒馆里的鬼怪纷纷化作青烟,唯有侏儒的脑袋在地上滚动,独眼首勾勾盯着我:"当心......你的影子......"踏出酒馆时,雨不知何时停了。
我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发现它正在缓缓扭曲,长出尖利的獠牙。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可掌心的纹路依旧灼热,仿佛在催促我——天亮之后,必须前往乱葬岗,揭开爹死亡的真相,还有那个藏在青铜棺里的恐怖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