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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02
民国十七年的秋分来得格外早,青萝江畔的芦苇一夜之间白了头。

江面上浮着层瘆人的雾气,像浸了尸油的棉絮,沉甸甸地贴着水面游动。

老秦头蹲在乌篷船头抽旱烟,烟锅子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映着皱纹里嵌满的江泥。

他盯着对岸那座吞了半截雾气的石桥,耳畔又响起昨夜那阵锣鼓——分明是迎亲的调子,却掺着哭丧的悲音。

"秦老爹,劳烦撑个船。

"雾里突然飘来句人声,惊得船头的鸬鹚扑棱棱飞起。

穿洋装的年轻人立在岸边,长衫下摆沾着暗红斑块,胸前的金壳怀表垂着银链子,在雾里晃出冷森森的光。

老秦头眯起昏花的老眼,见那人面皮白得发青,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脚下却不见影子。

船至江心,年轻人忽然掀开怀表盖子。

铜质表盘上刻着八卦纹,内侧镶着半枚带血的铜钱,锯齿状的缺口宛如兽牙。

"听说青萝江有座会吃人的石桥?"他声音轻飘飘的,震得船底水波荡起涟漪。

老秦头手一抖,烟锅灰簌簌落进江里,水面顿时浮起一层死鱼。

那石桥名唤锁龙桥,桥头蹲着对石狮子,左狮缺目,右狮断爪。

光绪年间县志记载,明洪武三十年修筑此桥时,八个活人桩被铁链捆着沉入江底。

领头的石匠在桥墩刻下"永镇蛟龙"四字,当夜便七窍流血暴毙,手里还攥着半枚咬变形的铜钱。

"后生莫听闲话。

"老秦头猛撑一篙,竹篙尖戳到江底硬物,发出"咚"的闷响。

乌篷船剧烈摇晃,年轻人怀表链子突然绷直,拽得他一个踉跄。

表盖内侧的铜钱竟渗出黑血,顺着银链滴在船板上,滋啦滋啦腐蚀出蜂窝似的孔洞。

青萝江在暮色中蜿蜒如蛇,两岸的芦苇荡泛着银灰色的光。

江水在秋分后变得浑浊,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败叶,打着旋儿撞向锁龙桥墩。

这座三孔石桥横跨江面已有四百余年,桥身青苔斑驳,条石缝隙里生着暗红色的地衣,像是干涸的血迹渗进了石髓。

许家油坊的碾子声在江风里时断时续。

许掌柜蹲在后院槐树下,看伙计们将晒干的菜籽倒进石磨。

碾槽里新榨的菜油泛着琥珀色,腾起的热气裹着股焦苦味,混着江水的腥气钻进人鼻腔。

这油坊是许家三代基业,门前两盏褪了色的"许记"灯笼,在雾里像两团昏黄的眼。

"掌柜的,老秦头的船靠岸了!"伙计阿旺在江边喊。

许掌柜直起身,腰间那杆祖传的紫铜秤跟着晃了晃。

秤砣上錾着"洪武三十年"的字样,是他曾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老物件。

暮色像浸了桐油的宣纸,一寸寸洇染过青萝江面。

两岸的芦苇荡在秋风里起伏,银灰色的穗子扫过水面,搅碎了一江残阳。

许掌柜蹲在油坊后门的青石阶上,望着江心那座半明半暗的石桥出神。

桥洞下的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恍惚间似有铁链拖曳的声响混在风里,可细听又只剩浪头拍打桥墩的闷响。

这座锁龙桥立在此地四百二十八年,桥身用的是皖南运来的青条石,石缝里生着暗红色的地衣。

老辈人说那是当年活人桩的血沁进去的——明洪武三十年秋,八个精壮汉子被铁链捆作一团,生生灌进桥墩的石灰浆里。

领头的是个姓许的石匠,据说沉江前咬断了半枚洪武通宝,铜钱缺口利得像刀片,把监工的手掌豁出条血淋淋的口子。

"掌柜的,头茬菜籽入碾了!"伙计阿旺的吆喝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许掌柜掸了掸靛青长衫上的灰,腰间那杆祖传的紫铜秤跟着晃了晃。

秤砣上錾着"公平持正"四个小楷,边角还留着道陈年血渍——宣统二年冬,他爹就是攥着这杆秤咽的气,临终前喉咙里咯咯响着,反反复复念叨"桥在人在"。

油坊里蒸腾着燥热的香气。

五丈见方的碾房里,四头蒙着眼的老驴正拉着石磨打转。

菜籽在碾槽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新榨的菜油顺着檀木槽沟淌进陶瓮,泛着琥珀色的光。

墙角摞着二十几个油篓,篾条上还沾着去年端午插的艾草,枯黄的叶梗在蒸汽里微微发颤。

"今儿这油色透亮。

"许掌柜伸指在瓮沿一抹,指尖搓捻着金黄的油星,"去岁霜降得早,菜籽饱实。

"话音未落,江边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梁上悬的笸箩簌簌落灰。

阿旺扒着窗棂张望:"像是老秦头的船撞了暗礁。

"说起这老秦头,在青萝江上撑了四十年渡船,右腿那道蜈蚣似的疤比桥上的石刻还深。

光绪二十三年发蛟汛,他在锁龙桥下捞出七具浮尸,尸身手腕都缠着生锈的镣铐。

后来每逢阴雨天,老船夫总抱着酒葫芦缩在船篷里,说听见桥洞底下有铁链子哗啦响。

暮色渐浓时,油坊门前两盏"许记"灯笼亮了起来。

许掌柜正要吩咐收工,却见江面飘来盏昏黄的马灯。

老秦头裹着湿漉漉的蓑衣钻进门,带来一身刺鼻的鱼腥气。

"许老哥,撞邪了。

"老船夫牙关打着颤,烟锅子里的火星子溅在衣襟上,"晌午载了个穿洋装的后生,怀表里嵌着半枚带血的洪武钱!"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许掌柜望向中堂供着的祖宗画像,画中人身着明朝短褐,手里攥着把石凿,脚下踩着半截铁链——正是族谱里记载的许三,那个被灌了桥墩的活人桩。

此刻画像的眼角竟渗出黑水,在烛光里蜿蜒如泪。

老秦头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裹着片鱼鳞,鳞片上沾着星点蓝荧荧的黏液。

"那后生下船时落的,我瞅着不像江里的东西。

"他压低嗓子,"鳞片硬得赛铁,刮得我船板滋啦响,倒像是...像是锁龙桥墩上长的石鳞。

"话音未落,江上忽然飘来断断续续的唢呐声。

许掌柜推开雕花木窗,见锁龙桥头亮起盏白灯笼,雾里隐约有个长衫人影在石狮旁徘徊。

夜风卷着张黄纸扑进窗棂,他捡起一看,竟是半张发脆的卖身契,落款处赫然是他曾祖父许大有的名字,画押指印泛着诡异的朱红。

"要变天了。

"老秦头望着对岸翻涌的雾气,浑浊的眼珠映出点点磷火。

江心忽然炸起个巨大的水花,二十八个铁笼的影子在浪里时隐时现,笼中白骨的手爪正抓着铁栏摇晃,腕上镣铐撞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许掌柜攥紧了紫铜秤,秤盘上的星点突然泛起青光。

檐下灯笼无风自转,将"许记"二字投在斑驳的砖墙上,那影子竟渐渐扭曲成"洪武"两个篆字。

油坊深处传来石磨空转的隆隆声,碾槽里尚未收净的菜籽突然爆开,迸出满地幽蓝的火星。

油坊梁上悬着的蛛网簌簌落灰。

许掌柜盯着老秦头掌心那片蓝鳞,油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土墙上,扭曲如水中鬼魅。

鳞片边缘泛着金属冷光,细看竟有细密纹路,像是用极小的錾子刻着符咒。

"这是从石桥墩子上刮下来的。

"老秦头指尖发颤,"光绪二十三年捞尸那回,我在桥墩摸到过这种鳞——冰凉刺骨,沾手就脱层皮。

"他撩起裤管,小腿上蜈蚣状的疤痕泛着青紫,"那七具浮尸腕上的镣铐,也嵌着这种鳞片!"许掌柜的铜秤突然"咔嗒"作响。

秤盘上的金星连成北斗状,秤砣自行转动,最终指向祠堂方向。

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无风自动,许三的灵位"啪"地裂开道缝,渗出黑稠如沥青的液体。

"老哥可还记得宣统元年的中元节?"老秦头灌了口烧刀子,酒气混着寒意喷在油灯上,"那夜锁龙桥头飘来二十八盏河灯,灯芯裹着人指甲。

咱俩顺着灯漂的方向下网,捞起个铁匣子..."许掌柜后脊窜起寒意。

他当然记得那个雕着睚眦纹的铁匣,匣里装着半本泛黄的《鲁班经》,书页间夹着张人皮,皮上刺着锁龙桥的构造图。

最骇人的是图纸空白处,用血画着八个被铁链贯穿的人形,领头的那个腰间别着杆铜秤!祠堂突然阴风大作。

许三的灵位"咣当"倒地,裂口处爬出只赤红蜈蚣,百足上粘着晶亮的水珠。

许掌柜用油勺舀起蜈蚣扔进火塘,火苗"轰"地窜起三尺高,映得祖宗画像上的许三面目狰狞——那画中人的眼角竟淌下两行血泪!"当年活人桩另有隐情。

"许掌柜从神龛暗格取出个乌木匣,匣里躺着半枚生锈的铜钱,"我曾祖临终前说过,许三不是被强征的民夫,而是自愿沉江的。

"铜钱缺口处粘着丝黑絮,细看竟是风干的皮肉。

老秦头的烟锅子"当啷"掉地。

光绪二十三年他捞起的浮尸中,有具骷髅嘴里就咬着这样的黑絮。

当时镇上的仵作用镊子夹出查看,那絮状物遇风即化,在宣纸上洇出"许三赎罪"四个血字。

江风卷着浪头拍打油坊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