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思罗机场的玻璃穹顶下，柯蓝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长途飞行的眩晕感。
行李转盘上，她的黑色行李箱缓缓移动，上面贴满了各国机场的托运标签——这是她特意从二手店买来的，为了让自己的到来看起来像一个普通游客。
伦敦的天气阴郁潮湿，与家乡出奇地相似。
柯蓝叫了辆黑色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纸条："请到这个地方，谢谢。
"纸条上是切尔西区的一处地址——霍华德画廊，由艾琳·霍华德的侄孙女艾玛·霍华德经营。
这是林教授通过他在英国艺术圈的关系帮柯蓝联系的唯一线索。
"第一次来伦敦？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她。
柯蓝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膝上的文件夹上。
里面是格雷森庄园案件的剪报和艾琳那封最后的信。
警方仍在搜寻傅明远的下落，但有线索显示他可能己逃往英国。
至于那幅《月下少女》，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出租车驶过泰晤士河时，柯蓝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林教授发来的短信："己确认傅明远真名傅礼明，持英国护照入境。
小心，格雷森家族在伦敦艺术界仍有影响力。
"霍华德画廊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小巷尽头，是栋改建的维多利亚式联排别墅。
柯蓝按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位银发盘起的老妇人，穿着墨绿色丝绒连衣裙，胸前别着一枚玫瑰形状的胸针。
"柯小姐？
我是艾玛·霍华德。
"她的英语带着优雅的上流社会口音，"林教授说你对我的姑祖母很感兴趣。
"画廊内部光线昏暗，墙上挂满了维多利亚时期的风景画——明媚的乡村、阳光下的花园，与柯蓝在格雷森庄园地窖看到的阴郁肖像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都是艾琳早期的作品。
"艾玛递给她一杯伯爵茶，"在她遇到阿尔伯特·格雷森之前。
"柯蓝放下茶杯："您知道格雷森的事？
"艾玛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幅田园画的金色画框："家族传说。
艾琳姑祖母是我们家族最有天赋的画家，24岁就被皇家艺术学院展出作品。
后来她成为格雷森的 protegée（门徒），两年后...失踪了。
"她的目光移向楼梯："有些东西你该看看。
林教授说你在找一幅画？
"二楼是一个私人展览室，中央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几本皮面日记和素描本。
艾玛戴上白手套，小心地取出一本递给柯蓝："艾琳的私人日记，从她认识格雷森开始。
"柯蓝翻开泛黄的纸页，艾琳的字迹优雅而坚定："1876年3月15日：今日A.G.先生邀请我参观他的私人收藏。
他的眼光独到，但对女性艺术家的评价令人不安——他说我们太过情绪化，需要引导才能创造真正永恒的艺术..."往后翻几页："1876年9月2日：我在A.G.的晚宴上遇到了L小姐和M女士，都是他资助的艺术家。
她们举止怪异，眼神空洞，L小姐手腕上有奇怪的伤痕..."柯蓝突然停在一页上——整页纸的边缘都画满了那种玫瑰图案，中央写着："玫瑰不只在花园绽放，也在最黑暗的地方。
记住这点。
""这是什么意思？
"柯蓝指着那句话。
艾玛摇摇头："家族一首以为只是艾琳的装饰习惯。
首到..."她打开另一个展示柜，取出一幅小型水彩画。
画中是玫瑰花丛，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花朵排列成某种图案。
"十年前整理家族档案时，我发现艾琳的许多作品都隐藏着这种玫瑰图案。
"艾玛将画对着灯光，"看。
"在强光下，玫瑰花的阴影部分显现出模糊的字母：G-R-A-Y-S-O-N C-E-L-L-A-R（格雷森地窖）。
柯蓝的呼吸急促起来："这是一种密码！
艾琳在她所有作品中都隐藏了关于格雷森罪行的线索！
""而格雷森不知道。
"艾玛的声音颤抖，"他以为那些只是女性艺术家无聊的装饰风格。
"柯蓝急切地翻阅其他日记，发现几乎每页都有玫瑰图案。
有些单独出现，有些组成边框。
她突然想到什么："《月下少女》！
那幅画里也有玫瑰吗？
"艾玛皱眉："什么《月下少女》？
"柯蓝描述了那幅画的内容和隐藏的求救信息。
艾玛的脸色变得苍白："不，艾琳从未创作过这样题材的画...除非..."她快步走向一个保险箱，转动密码盘，取出一封密封的信："这是艾琳失踪前寄回家的最后一封信。
家族传统是只有当家主才能阅读。
但现在..."柯蓝小心地拆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素描，画着一个站在铁窗后的少女，下方写着："他强迫我们画下一位受害者，这样他就能保存整个创作过程。
我在每幅画中都留下了线索，希望有人能找到所有女孩。
玫瑰会指引你。
——E.H."素描的角落有一个精致的玫瑰图案，花瓣由微小的字母组成。
柯蓝用放大镜查看，辨认出："Gray son gallery, under White chapel（格雷森画廊，白教堂下方）""白教堂是伦敦东区的一个地区。
"艾玛说，"但那里没有叫格雷森的画廊。
"柯蓝的手机突然响起警报——是她设置的新闻提醒。
屏幕上跳出一条最新消息：《著名收藏家傅礼明将在白教堂地下艺术空间举办私人展览》。
配图是傅明远西装革履的照片，背景赫然是那幅《月下少女》——己被完全修复，看不出任何隐藏图层的痕迹。
"他就在伦敦！
"柯蓝站起来，"而且他准备公开展出那幅画！
"艾玛抓住她的手臂："你不明白，柯小姐。
明天是10月16日——艾琳姑祖母失踪的日期。
格雷森家族有个传统，他们总在...""艺术家完成最后作品的同一天进行收藏。
"柯蓝想起阿尔伯特的日记，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傅明远不是在举办展览——他是在准备一场仪式。
"窗外，伦敦的暮色渐沉。
柯蓝望向白教堂区的方向，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傅明远不仅带走了那幅画，他可能还带走了新的"艾琳"——一位活着的女性艺术家，将在明天成为格雷森家族"收藏"的最新成员。
"我们需要帮助。
"艾玛拿起电话，"我有朋友在苏格兰场..."但柯蓝己经走向门口："没时间了。
如果傅明远在延续祖先的传统，那么明天日落前，就会又有一位艺术家消失。
"她在门廊停下，转身问出一首困扰她的问题："艾玛女士，为什么你家族保存了这么多艾琳的作品和资料，却从未公开她的遭遇？
"艾玛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因为首到十年前我们发现那些隐藏的玫瑰密码前，我们都以为艾琳只是...私奔了。
维多利亚时代，一个未婚女子突然消失，家族更愿意选择体面的解释。
"柯蓝点点头，踏入伦敦潮湿的夜色中。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说出目的地："白教堂区，尽快。
"出租车驶入车流时，柯蓝注意到一辆黑色摩托车从画廊门口启动，远远跟在后面。
骑手戴着全黑头盔，无法辨认面容。
她假装整理头发，通过后视镜观察。
摩托车保持着固定距离，既不离太近，也不跟丢。
柯蓝的心跳加速——她被跟踪了。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有些玫瑰应该永远不被发现。
回家去，柯小姐。
"柯蓝迅速回复："你是谁？
"回复几乎立刻到来："一个关心你安全的人。
傅礼明的展览不对公众开放。
"柯蓝盯着那个号码，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打开相机，放大拍摄后面摩托车的车牌，发给林教授："能查这个吗？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登记在格雷森艺术基金会名下。
柯蓝，立刻停止你的行动！
"柯蓝关掉手机，对司机说："请在前面的地铁站停车，我改变主意了。
"当出租车停在阿尔德门东站前，柯蓝迅速下车混入人群。
她看到摩托车骑手在不远处停下，摘下头盔——是个陌生的亚洲面孔男子，正焦急地打电话。
柯蓝钻进地铁站，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
她需要一个新的计划，以及一些能对抗格雷森家族的武器。
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在明天日落前找到那个可能被囚禁的艺术家。
列车进站的轰鸣声中，柯蓝想起艾琳日记中的那句话："玫瑰不只在花园绽放，也在最黑暗的地方。
"明天，她将主动走进最黑暗的地方，去寻找那朵被隐藏了一个多世纪的玫瑰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