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将院中晾晒的药材蒸出更浓郁的香气。
刘暖刚将采回的七星莲仔细摊放在阴凉通风的竹匾里,院外便传来了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呼喊声。
“暖姑娘!
暖姑娘在吗?”
是住在西山坳的张婆婆,挎着个竹篮,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被风霜刻画的皱纹,此刻那皱纹里盛满了愁容。
“张婆婆,您慢慢说。”
刘暖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前扶住老人。
“是我家那老头子,”张婆婆喘了口气,眉头紧锁,“老毛病又犯了,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胸口跟拉着风箱似的,听着就揪心。
暖姑娘,您看……您别急,我先跟您去看看。”
刘暖没有犹豫,转身回屋取了随身的小药箱,里面装着常用的银针和一些应急的成药药散。
她锁好院门,便搀扶着张婆婆,沿着蜿蜒的山路往西山坳走去。
张老汉的咳嗽声在屋外就能听见,嘶哑而费力。
刘暖进了那间有些昏暗的土屋,只见老人靠在炕上,脸色蜡黄,呼吸急促。
她先是凝神静听了片刻咳嗽的声音,又仔细查看了老人的舌苔,指尖轻轻搭在他干瘦的手腕上。
“肺气不降,痰湿内阻。”
她温声对守在旁边的张婆婆解释,“不是什么大症候,但拖久了也伤身。
我给您开几副药,先化痰止咳。”
她打开药箱,取出几包配好的止咳化痰散,又拿出纸笔,写下一张新的方子,主要是杏仁、茯苓、陈皮之类,嘱咐张婆婆去镇上药铺按方抓药,回来自己煎服。
“这……这怎么好意思又让您破费……”张婆婆看着那几包药散,搓着手,有些无措。
她知道刘暖给人看病,常常只收些山货野菜,有时甚至分文不取。
刘暖将药散塞到老人手里,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婆婆,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赚钱的。
您先把张爷爷照顾好。”
离开张家时,张婆婆硬是往她药箱里塞了几个还带着泥土的新鲜山芋。
---回到自己的小院,己是午后。
阳光正好,刘暖将被褥抱出来晾晒,又将需要更多日晒的药材搬到院中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她看着这片自己一手打理起来的天地,药圃青翠,药香弥漫,心中一片宁定。
这便是她的道,于这暖山一隅,守护这一方百姓的安康。
那些微小的病痛与疾苦,如同山间的云雾,来了,她便尽力驱散,散了,日子便重归宁静。
只是,当她目光扫过远处层峦叠嶂的深山时,心头那丝清晨便隐约浮现的不安,又悄然探出头来。
天边的云似乎比早晨更加浓重了,空气也愈发沉闷。
她走到院角的柴堆旁,下意识地将几捆晒得极干的柴火挪到屋檐下更容易取用的地方。
又检查了一下水缸,确认储水充足。
山雨欲来,多做些准备,总归是好的。
傍晚时分,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浓云自远山背后翻涌而来,吞没了最后一丝霞光,将暖山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晦暗之中。
风起了,带着一股湿冷的土腥气,吹得院角的竹丛不安地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