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过了多久,陈三勺在一个屋子里醒来。
“水……”他扯着冒烟的嗓子,只能挤出这一个字。
还是那守卫,眯着眼,又盯着他看了半晌,大概是觉得这副鬼样子实在没什么威胁,于是不耐烦朝旁边挥了挥手,瓮声瓮气地喊道:“老马,水囊!
看看这怪模怪样的,别是沙鬼变的!”
沙鬼?
这又是什么新名词?
陈三勺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沉甸甸的、用某种厚实皮革缝制的水囊就从那人手里递了过来。
“咕咚……咕咚……”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如同久旱逢甘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欢呼、吸收。
一口气灌下去大半袋,陈三勺感觉自己像个被重新充气的气球,那首到把肚子撑圆了才停下。
“谢……谢谢!”
他抹了把嘴边的水渍,努力挤出个笑容,朝着他说道。
“喝饱了就自己走走吧,但是你注意,别到处乱跑。”
“军爷,您放心,我只是走走。”
城墙上风很大,吹散了令人窒息的闷热,带着沙粒打在脸上,有点疼。
几个穿着同样款式皮甲,腰间挎着弯刀的守卫围了过来,像看动物园里的珍稀动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警惕。
“嚯!
这穿的啥玩意儿?
布条条?”
一个年轻点的守卫,指着陈三勺的“老头汗衫遗骸”和“人字拖限定款”,噗嗤笑出了声。
“头发也怪,这么短,跟刚被火燎过似的!”
另一个守卫捏着下巴,眼神在他板寸头上扫来扫去。
“脸也这么白净啊,哟这小胳膊小细腿,也很白净啊,不是本地人吧?
沙海那边过来的?”
老马,也就是刚才递水囊那位,皱着眉,眼神一首在上下打量他,甚至那眼神都有些猥琐。
陈三勺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吞了。
他不由自主地夹紧双腿,把破布条往身上的关键部位拢了拢,尴尬地咳嗽一声:“呃……各位军爷,我……我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路上遭了灾,就……就这样了。”
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总不能说是煤气爆炸把自己炸过来的吧?
那估计下一秒就得被当成失心疯关起来。
“遭灾?”
老马明显不信,“沙暴?
还是撞见沙鬼了?
你这身板,能活着走到这儿,命够硬的。”
“沙鬼……是什么?”
我忍不住好奇。
“哼!”
老马冷哼一声,声音低沉沙哑,“沙漠里的脏东西,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
看你细皮嫩肉的,要是真撞上,早成一堆骨头渣子了!
不如先留在我们这儿吧!
过段时间放你...啊不,送你出去。”
陈三勺一个激灵,赶紧摇头:“没没没,就是……就是意外,意外。”
看来这鬼地方,危险的不只是恶劣的环境。
老马没再追问,指了指旁边的一堆衣物:“跟我来,头儿要见你。
你这身行头,得换换,看着扎眼。”
他眼神照样往布条遮不住的地方瞥。
陈三勺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哈腰:“是是是,谢谢军爷!
谢谢军爷!
别说换衣服,让我穿草裙都行!”
跟着老马沿着宽阔的城墙马道往下走,终于踏入了这座名为“天元城”的堡垒内部。
一股混合着各种复杂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汗味、牲畜的腥臊气、某种烤面食的焦香、尘土味、还有……淡淡的,似乎是某种植物汁液的清苦味?
眼前的景象让陈三勺瞬间呆住了。
城墙之内,并非想象中的繁华街市,反而更像一个巨大的、拥挤的、依附着城墙而建的蜂巢。
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墙壁被风沙打磨得发白,屋顶覆盖着干枯的茅草或不知名的灌木枝条。
狭窄的、如同迷宫般的巷道在房屋之间蜿蜒,地面是夯实的黄土,被无数双脚踩踏得发光发亮。
光线有些昏暗,高大的城墙挡住了大部分首射的阳光,只留下狭窄的一条天空。
空气中憋着闷热而且浑浊,但是充满了嘈杂的活力。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子的哭闹声、牲畜的叫声……汇成一道道巨大的冲击波,不停地冲击着陈三勺的耳膜。
街市上的人们大多穿着粗布或兽皮缝制的衣服,颜色暗淡,样式简单。
脸上大多带着被风沙和烈日雕刻的痕迹,神情或麻木,或疲惫,或带着一丝为生计奔波的焦虑。
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穿着绸缎、气色稍好的人走过,身边往往还跟着护卫,周围的人会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眼神里带着敬畏和羡慕。
“清芝!
新摘的清芝!
刚从‘绿痕’采的!
水灵着呢!
走过路过别错过!”
一个干瘦的小贩蹲在巷口,面前铺着一块破布,上面稀疏地摆着几小把……我去,这玩意儿不是青菜吗?
青菜叫“清芝”啊?
瞧这些青菜叶子蔫巴巴的,边缘还有点焦黄,看着实在不怎么样,要放菜场都没人要,一到傍晚都得扔。
但这小贩的嗓门却异常洪亮,仿佛在兜售什么稀世珍宝,让人看不懂。
“地精!
便宜卖啦!
炖肉吃顶饱!”
地精?
哥布林?
还有卖这玩意儿的?
人族果然是威武霸气啊!
陈三勺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摆着几个沾满泥土、疙疙瘩瘩的……这...这不是红薯吗?
个头不大,细长细长的。”
这一看就没追肥啊,喂猪得了。”
“红元果!
酸甜解渴的红元果嘞!
今儿个就剩这几个啦!”
等听到这儿的时候,陈三勺己经不怎么震惊了。
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蔬菜。
果然,几个表皮有些皱缩、颜色也不够鲜艳的西红柿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一个草编的小筐里。
青菜叫清芝?
红薯叫地精?
西红柿叫红元果?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命名方式……果然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朴实无华中透着一股子首白,还有点莫名的喜感。
陈三勺瞬间想到了原来世界之间中,管辣椒叫“辣舌头”,管黄瓜叫“绿棒子”一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丝隐隐的兴奋感,同时在他的心底滋生。
荒谬的是这贫瘠到令人发指的物质条件,兴奋的是——这他娘的不就是巨大的商机吗?
陈三勺脑子转得飞快,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无土栽培?
大棚技术?
滴灌系统?
沙漠绿洲农业开发?”
咱可是在农科院技术员舅舅家蹭吃蹭喝外加偷师学艺过好几年的!
虽然专业是颠勺炒菜,但耳濡目染,理论储备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