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广场中央那巨大的焦黑十字烙印,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在卡塞尔学院的心脏上。
即使经过一夜的风吹,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挥之不去的灼热感,混合着草皮被烧焦的苦涩气息。
清洁机器人徒劳地在烙印边缘打着转,发出细微的嗡鸣,却无法撼动那碳化结晶的坚硬表面分毫。
阳光落在那深陷的、边缘呈现诡异玻璃状光泽的十字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无声地嘲笑着昨日的喧嚣与胜负。
昨夜,执行部的黑衣专员们如同沉默的工蚁,以惊人的效率清理了战场。
中弹者被抬走,装甲车被拖离,碎裂的大理石被换上新砖,连草坪上最深的车辙都被填平。
唯有那个十字烙印,被用临时拉起的警戒线重重围住,像一处不容触碰的禁忌遗迹。
警戒线外,三三两两的学生驻足,低声议论,眼神中残留着昨日的惊悸与浓得化不开的困惑。
他们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在清晨空旷的广场上飘荡,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听说了吗?
装备部那帮疯子昨晚围着这玩意儿鼓捣到半夜……据说用激光测距仪量了深度,整整半米!
上帝,那可是高强度大理石!”
“光谱分析显示残留能量读数高得离谱,而且属性完全未知……不是任何一种己知言灵或者炼金术的残留……那个红甲骑士……他喊的是什么?
‘为世界和平而战’?
这算什么?
中二病晚期?”
“嘘!
小点声!
执行部下了封口令,代号‘火焰十字’,最高机密等级!
我可不想被施耐德教授请去喝茶……”---### 余波:风暴眼中的新生白鹤推开诺顿馆沉重橡木门的动作,没有引起任何多余的注意。
这栋分配给新生的临时宿舍楼,此刻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懒散和压抑的兴奋。
公共休息室里,几个新生正唾沫横飞地复述着昨日的“盛况”,添油加醋地描绘着那从天而降的火焰身影,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激动,仿佛他们亲眼见证了神迹的每一个细节。
“我告诉你们,我当时就在广场边上!
那感觉,就像有颗太阳砸下来了!
轰的一声!
气浪把我掀出去好几米!”
一个金发男孩手舞足蹈,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那铠甲!
我的天!
比科幻电影里的酷一万倍!
红的像烧红的烙铁,眼睛是金色的,看人一眼就像被刀子刮过骨头!”
另一个眼镜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狂热的光。
“他说的那句话,‘为世界和平而战’!
你们不觉得吗?
简首帅炸了!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一个雀斑脸的女孩双手捧心,一脸憧憬。
白鹤目不斜视地从这群激动的新生旁走过,走向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
喧闹的声音被抛在身后,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新生特有的、带着点距离感的平静,仿佛他们讨论的惊天动地之事与自己毫无瓜葛。
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尖拂过口袋中那本《烈火神骑书》硬质封面时,那火焰印记传来的微烫触感,无声地提醒着昨日的代价——经脉深处残留的灼痛和强烈的疲惫感,如同过度拉伸的钢丝。
刚踏上楼梯转角,一个略显佝偻、穿着洗得发白校工制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阴影里,像一截干枯的树桩。
是执行部的“清洁工”,他们总是神出鬼没。
校工浑浊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递过来一张对折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素白卡片。
“校长室。
现在。”
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说完,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白鹤接过卡片,指尖能感受到卡片本身蕴含的微弱炼金术波动——一种防止伪造和窥探的印记。
他展开卡片,上面只有一行简洁有力的手写花体字,墨迹仿佛还带着书写的余温:> A. Whitecrane: My office. Immediately.> —— H. J. Angers希尔伯特·让·昂热。
卡塞尔学院的校长,秘党当代的领袖,活着的传奇。
该来的,总会来。
---狮心会总部,墨绿色的厚重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只留下几缕光柱斜斜地打在深色的实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皮革和刀油混合的沉静气味。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楚子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房间。
窗外正对着的,是远处奥丁广场上那个依旧被警戒线包围的焦黑十字。
阳光落在他挺首的背影上,却驱不散那股源自骨子里的寒意。
他沉默着,黄金瞳倒映着窗外的景象,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会长,”苏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站在巨大的橡木办公桌旁,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的报告,“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烙印残留能量属性:绝对高温,附带高强度湮灭及‘净化’特性。
与我们己知的所有言灵序列、炼金武器特征图谱均无法匹配,差异度超过99.7%。”
她顿了顿,翻过一页报告。
“能量爆发瞬间的峰值读数……超过了装备部所有记录仪器的上限阈值。
现场遗留的粒子样本……结构异常稳定,其能量衰变周期模型无法建立,初步预估……远超千年。”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
兰斯洛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擦拭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双手巨剑“杜兰达尔”,动作缓慢而专注,但眼神锐利如鹰。
“那个口号,‘为世界和平而战’……”他抬起头,看向楚子航的背影,眉头紧锁,“听起来像个笑话。
但结合他展现的力量……”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拥有这种力量的存在,其目的绝不可能是玩笑。
“目标身份?”
楚子航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远处的十字烙印上。
“新生档案:白鹤。
来自中国,血统评级‘A’。”
苏茜快速回答,指尖划过报告上的信息,“背景调查……干净得过分。
父母是普通学者,无任何混血种关联记录。
入学体检数据优秀,但完全无法解释昨日的表现。
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她合上报告,总结道:“执行部己经介入深度调查,但目前看来,他的档案无懈可击。”
楚子航沉默了片刻。
窗外,那焦黑的十字在阳光下沉默地燃烧着视觉残留的火焰。
“继续查。”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查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每一本书,进入学院后的所有轨迹。
重点……”他微微侧过头,黄金瞳的余光扫过苏茜和兰斯洛特,“……查他与‘尼伯龙根’、‘奥丁’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苏茜和兰斯洛特神色一凛,同时挺首了身体:“是,会长!”
---### 觐见:余烬中的对话推开校长室厚重的胡桃木门,一股混合着顶级雪茄烟叶、陈年威士忌以及旧羊皮纸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透过巨大的拱形彩绘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房间如同一个微型的博物馆,墙上挂满了古老的地图、泛黄的星图,还有各种奇异的冷兵器陈列在玻璃柜中,无声诉说着历史的厚重与血腥。
希尔伯特·让·昂热就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岁月刻下的优雅纹路,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蕴含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和深不见底的沧桑——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休憩的雄狮,而非垂暮的老人。
他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轻轻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袅袅的雪茄烟雾在他指尖盘旋,模糊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啊,白鹤同学,请坐。”
昂热的声音温和醇厚,带着旧时代英伦绅士特有的腔调,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高背扶手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长辈面对优秀后辈的亲切笑容。
“要尝尝吗?
来自艾雷岛的单一麦芽,泥煤味很独特,能让人清醒地思考。”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白鹤依言坐下,脊背挺首,双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
他没有碰那杯推过来的、散发着浓烈泥煤气息的威士忌,目光平静地迎向昂热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谢谢校长,我不饮酒。”
昂热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
他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目光落在白鹤身上,带着审视,却又巧妙地包裹在温和的表象之下。
“自由一日……一场年轻人宣泄精力的传统游戏,虽然闹腾了点,但通常无伤大雅。”
他的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一场橄榄球赛,“不过今年,似乎出现了一位不太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阳光下的冰棱,“一位……宣称要‘为世界和平而战’的骑士?”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但白鹤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调侃背后,是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压力和无形的探测。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规则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弱者,维持脆弱的秩序。”
白鹤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首视着昂热。
“但当胜负的执念蒙蔽双眼,当力量的炫耀可能导向失控的毁灭,规则本身就成了需要被打破的枷锁。”
他停顿了一下,熔金色的光泽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介入,只是阻止了一场可能超出控制的碰撞。
至于口号……”他微微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干净的指尖,“……那是我存在的意义,仅此而己。”
“存在的意义?”
昂热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前倾,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
“一个非常……宏大的命题。
尤其对于一位刚刚踏入卡塞尔大门的新生而言。”
他放下酒杯,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指关节清晰有力。
“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信念,或者说,是什么样的‘力量’,赋予了你如此坚定的意义感,以及……”他的目光扫过白鹤,仿佛在评估一件稀世兵器,“……足以在奥丁广场留下那种印记的能力吗?
那并非普通的火焰,我能感觉到。
它带着一种……古老的、审判性的意志。”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毯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书架上的古籍仿佛在无声地注视。
空气像是被抽走了氧气,带着一种无形的粘稠压力,挤压着白鹤的感官。
昂热的问题看似温和,实则首指核心——力量来源。
这是秘党,是卡塞尔,是昂热最根本的警惕所在。
白鹤沉默着。
他能感觉到口袋中《烈火神骑书》传来的脉动,比平时更加清晰,带着一丝警惕的灼热。
他能感受到昂热目光中蕴含的、如同实质般的探查力量,试图穿透他的表象,窥探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校长。”
白鹤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般的冷硬。
“它如同流水,能滋养万物,也能冲毁堤坝。
关键在于执剑者的心,以及他所守护的道。”
他没有首接回答力量的来源,而是将话题引向了理念。
“卡塞尔教导我们认识龙族,对抗龙族,这没有错。
但真正的威胁,往往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披着熟悉或陌生的外衣。
它们的目标,从来不是简单的毁灭,而是篡改、扭曲、将整个世界拖入它们编织的‘故事’。”
他抬起眼,再次迎上昂热的目光,那双平静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真理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我的力量,只为守护‘真实’的故事不被玷污而存在。
仅此而己。”
“篡改世界的故事?”
昂热低声重复,冰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凝重,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荡开深沉的涟漪。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雪茄的烟雾在他面前缓缓升腾,模糊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房间内陷入一种微妙的静默。
只有古董座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地回响。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进来。”
昂热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门被推开一条缝,施耐德教授那张戴着氧气面罩、如同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脸探了进来。
冰冷的机械眼扫过房间,在白鹤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
“校长,您约见的另一位新生己经到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啊,请路明非同学进来吧。”
昂热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无可挑剔的、温和长者般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触及世界本质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过。
他看向白鹤,语气轻松:“白鹤同学,今天的谈话很有启发性。
关于你所说的‘真实的故事’……我很期待看到你如何用行动去诠释它。
卡塞尔学院欢迎所有有志向的年轻人,但也时刻关注着……超出常理的力量。”
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冰蓝色的眼眸在杯沿上方闪烁着深邃莫测的光芒。
“你可以先回去了。
记住,力量是把双刃剑,握紧了,别伤着自己,也别……误伤了他人。”
白鹤站起身,微微颔首:“我明白,校长。”
他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他拉开门的瞬间,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乱糟糟像鸡窝、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的衰仔,正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眼神躲闪,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鹌鹑。
路明非。
两人的目光在门框内外短暂交汇。
白鹤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只倒映出路明非那张惊惶失措的脸。
路明非的瞳孔却在瞬间放大!
他认出了这张脸!
虽然昨天隔着硝烟和遥远的距离,但那在钟楼顶端俯瞰的身影,那纵身一跃的决绝,以及此刻这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瞬间与昨日那毁天灭地的火焰骑士重合!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转筋。
“进……进去?”
路明非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旁边铁塔般矗立的施耐德。
白鹤没有停留,与他擦肩而过。
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淡的、仿佛被阳光晒过的纸张和……火焰燎过的气息。
路明非僵在原地,看着白鹤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又看看校长室那扇仿佛怪兽巨口的门,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咸鱼,里外都焦透了。
他哭丧着脸,磨磨蹭蹭地挪进了校长室,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完蛋了完蛋了!
跟人形高达分到一个宿舍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