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猛地被掀开,带着一股寒气。
一名斥候模样的士兵浑身浴血,甲胄破损,脸上混杂着沙尘和干涸的血迹,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
他气息紊乱,眼神中充满了惊悸和急迫,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声音嘶哑颤抖:“将军!
紧急军情!
属下……属下与斥候小队在西北三十里外的‘鬼哭峡’遇伏!
是……是沙匪!
‘黑沙暴’图哈克的人!”
“什么?”
沈砚霍然起身,案上的青铜灯都被他起身的力道震得微微一颤。
他脸上的冰封瞬间被打破,眼中射出锐利如鹰隼的寒光,“图哈克?
他敢动本将的人?
伤亡如何?”
“属下……属下拼死突围回报!”
斥候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张校尉……张校尉他们为了断后……全……全队十七人……除了属下……恐怕……恐怕都己……”他猛地低下头,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有压抑的呜咽。
“阵亡?!”
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闷雷在帐顶炸开!
一股狂暴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意瞬间席卷了他!
玄甲下的身躯绷紧如满弓,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连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炭火的光芒映在他眼中,不再是暖色,而是冰冷的、跳动的杀伐之火!
图哈克!
盘踞在死亡瀚海深处最凶残狡猾的沙匪头子,像跗骨之蛆,屡次劫掠商队,袭扰边陲,手段极其残忍。
镇西军多次围剿,都被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逃脱。
如今,竟敢伏击他的精锐斥候小队,造成几乎全军覆没的惨重损失!
这不仅是挑衅,更是对镇西军威严***裸的践踏!
“传令!”
沈砚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杀意,“点齐本部五百轻骑!
备双马!
带足三日水粮!
一炷香后,营门集结!
本将亲自去会会这个‘黑沙暴’!”
他猛地抓起案上的佩刀,刀鞘与玄甲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将军!”
跪在地上的斥候猛地抬头,脸上血泪模糊,声音嘶哑地喊道,“鬼哭峡……那地方邪性!
我们遇伏时……天色突变,飞沙走石,如同鬼嚎!
张校尉他们……他们的尸身……属下无能,无法带回!
求将军……务必找到弟兄们……带他们……回家!”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带他们回家!”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上,也砸在帐内每一个亲兵的心头。
军营袍泽,情同手足,岂能曝尸荒野,魂魄无依?
帐内的气氛瞬间沉重悲怆到了极点。
沈砚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悲痛,声音斩钉截铁:“本将在此立誓!
必以图哈克之头,祭奠英魂!
必带每一位兄弟,回家!”
他的目光如电,扫过帐内众人,最后,鬼使神差般地,落在了依旧被按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阿古拉身上。
她的眼中,那浓烈的悲愤似乎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惨烈军情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震动。
当斥候嘶喊着“带他们回家”时,沈砚清晰地看到,她护在胸前的双手虽然被缚,但仍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深埋的东西被瞬间触动,闪过一道奇异而微弱的光。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骤然冲上他的脑海——引魂灯!
灯族!
指引亡魂归乡!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一旦滋生,便疯狂缠绕。
他看着阿古拉,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怀疑、警惕、憎恶……与此刻被袍泽血仇点燃的、近乎绝望的需求,激烈地碰撞着。
带兄弟们回家……不仅仅是带回尸骨,更要让漂泊异域的英魂得以安息!
若这“邪术”……若这灯族女子所言非虚……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沈砚的视线在阿古拉身上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快得让人无法察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她,决绝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把她也带上!
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