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带回的消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马晴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老槐树，树影婆娑，一如柳氏那藏在笑靥下的阴狠。
“那侍疾丫鬟如今何在？”
马晴轻声问，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
巧儿压低声音：“听说当年老夫人过世后，她就被发卖到南方去了，说是犯了错。”
马晴眸光微沉，这显然是杀人灭口。
柳氏行事倒是利落，只是百密终有一疏。
“你设法让人去南方查查，务必找到她的下落。”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此事要隐秘，不可惊动任何人。”
巧儿应声退下，马晴翻开医书，目光落在 “曼陀罗” 一页。
前世母亲临终前，曾说过夜里总做噩梦，浑身乏力，这些症状与中了曼陀罗毒极为相似。
柳氏当年送去的那些补品，怕是早就动了手脚。
几日后，相府设宴款待宾客，柳氏特意让马晴主持宴席，想看看她出丑。
马晴却从容应对，周旋于各府夫人之间，言谈举止得体大方，反倒博得了不少赞誉。
席间，马瑶故意打翻酒壶，将酒洒在马晴的裙摆上。
“哎呀，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假意道歉，眼中却满是得意。
马晴微微一笑，并未动怒：“无妨，只是这酒渍怕是难洗了。
说起来，这壶酒还是柳姨娘特意让人送来的，说是珍藏了多年的佳酿呢。”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柳氏脸色微变，这酒里加了些让人精神恍惚的东西，本是想让马晴在众人面前失态，没想到被马瑶搅了局。
“瑶儿也太不小心了，还不快给你姐姐赔罪。”
她忙打圆场，眼神却带着一丝责备。
马晴指尖轻抚过染了酒渍的裙摆，暗红的酒液在月白绫罗上晕开，像极了前世那场大火里凝固的血。
她抬眼看向马瑶，笑容温婉却藏着锋芒：“妹妹不必挂怀，左右不过一件衣裳。
倒是这酒，闻着香气独特，不知是用什么法子酿的？”
周围几位夫人纷纷侧目。
柳氏送来的酒确实异香扑鼻，方才众人只顾着应酬，倒没细品。
户部侍郎的夫人凑近闻了闻，疑惑道：“这酒里似乎掺了些合欢花？”
柳氏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瓷杯与茶盖碰撞发出轻响。
那酒里何止合欢花，还有西域传来的迷情草，微量便能让人神思倦怠，若是多饮几杯，保管让马晴在席间说胡话。
“不过是些寻常花草调味罢了。”
柳氏强笑道，给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快带大小姐下去换身衣裳，小心着凉。”
马晴却摆手道：“不必麻烦了。
听闻今日宴席有新采的雨前龙井，不如我去后厨看看烹茶的火候？”
她转向周围的夫人们，语气亲和，“诸位夫人稍候，我去去就回。”
众人见她如此得体，纷纷赞道：“相府大小姐真是蕙质兰心。”
“比起那位马二小姐，气度确实不同。”
马瑶听着这些话，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本想让马晴当众出丑，反倒让她博了好名声，心中怒火更盛，便悄悄跟了出去。
后厨的蒸笼正冒着白汽，马晴站在廊下看着婆子们忙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转身时，恰好撞见马瑶往一个茶盏里撒东西。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
马晴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旁边添柴的小丫鬟听见。
马瑶手忙脚乱地将纸包藏进袖中，脸上飞起红霞：“我、我瞧姐姐忙碌，想帮你沏杯茶。”
“哦？”
马晴走过去拿起那只茶盏，指尖沾了点粉末捻了捻，放在鼻尖轻嗅，“这是蒙汗药吧？
妹妹想让我在诸位长辈面前睡过去？”
小丫鬟吓得手里的柴都掉了，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您怎能……”马瑶又惊又怒：“你别血口喷人！”
她伸手去抢茶盏，却被马晴侧身避开。
“妹妹若是没做亏心事，何必如此慌张？”
马晴扬声道，“正好柳姨娘也来了，不如让她评评理？”
柳氏刚走到月亮门边，闻言脸色铁青。
她没想到马瑶如此蠢笨，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歪心思。
“瑶儿！”
她厉声呵斥，“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马瑶委屈地跺脚：“母亲！
是她冤枉我！”
“够了！”
柳氏厉声打断，暗地里却给马瑶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回房去，记住你的规矩！”
待马瑶气冲冲地走后，柳氏换上笑脸：“晴儿，瑶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姨娘说笑了。”
马晴将那茶盏放在石桌上，粉末在月光下泛着白，“只是我若真喝了这茶，怕是要在宴席上出大丑。
到时候别人只会说相府教女无方，连累父亲的名声。”
柳氏看着那茶盏，后背沁出冷汗。
马晴这是在提醒她，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回到宴席时，马晴端着新沏的龙井，笑意盈盈地给各位夫人续茶。
走到林羽身边时，她手腕微斜，半盏茶水 “不慎” 泼在他的锦袍上。
“林公子恕罪。”
她屈膝行礼，语气诚恳，眼底却无半分歉意，“我方才在后厨被妹妹惊扰，手有些抖。”
林羽看着自己胸前的茶渍，眉头紧蹙。
他本就对马晴不满，此刻更是脸色阴沉：“大小姐好大的架子。”
“不敢。”
马晴首起身，声音清亮，“比起林公子攀附权贵的手段，我这点失礼算得了什么？”
周围的宾客顿时安静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林羽的脸瞬间涨红，他没想到马晴竟敢当众羞辱他。
“你胡说什么！”
林羽怒拍桌子，酒盏翻倒在地。
马晴却微微一笑：“我是否胡说，林公子心里清楚。
三月前你在桃花树下对我许诺，说若能娶我，便将尚书府的掌家权交予我。
转头却对马瑶说，只需哄得我嫁过去，待相府失势，便休了我另娶她。”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一把把尖刀刺向林羽。
宾客们哗然，看向林羽的眼神充满鄙夷。
林羽又惊又怒，指着马晴说不出话来。
那些话是他私下对马瑶说的，马晴怎么会知道？
马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冷笑。
前世他就是用这些甜言蜜语骗得她团团转，如今她不过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宴席结束后。
马坤看着女儿从容不迫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派人去查库房账册，果然发现柳氏挪用了不少母亲的嫁妆。
而那侍疾丫鬟的下落，巧儿也传回了消息，说在江南的一家妓院里找到了她。
“父亲，时候到了。”
马晴站在书房门口，月光洒在她身上，像镀了一层银霜，“该让柳氏和马瑶，付出代价了。”
马坤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终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从今日起，相府将不再是柳氏和马瑶的天下。
而马晴，这个性格坚韧的少女，将亲手揭开所有的阴谋，让那些亏欠她的人，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