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房钥匙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没有想到，我等来的不是一句感谢。"姐，
你转账的那五万，能再给我补三万吗？装修超预算了。"他低着头玩手机，
语气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看着他，三十二岁的我，看着二十六岁的他。十年了，
从我大学毕业工作那年开始，到现在我自己都要供房贷、养孩子，这十年里，
我给他的钱已经数不清了。学费、生活费、创业启动资金、买车首付，
还有这套一百二十平米婚房的首付三十万。"小宇，"我深吸一口气，
"我这个月房贷还差八千，孩子幼儿园学费也该交了......"他终于抬起头，
眉头皱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姐，你说这个干什么？我现在要结婚，
你不帮我谁帮我？"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噎住了。"再说了，
"他站起来，理直气壮地看着我，"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啊。"该做的。十年，一百多万，
所有那些我咬牙撑过来的日子，那些我没舍得给自己买的东西，那些我和老公因为钱吵的架，
在他眼里，原来都是"该做的"。我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平静地说："我考虑考虑。
"然后拎起包，离开了那个我掏钱帮他买的新房。电梯里，手机震了。
是老公发来的消息："房贷到期提醒，还有三天。"我靠着冰冷的电梯壁，突然很想哭。
但是不能哭，我还要回家做饭，还要接孩子，还要和老公解释为什么这个月又拿不出钱来。
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1十年前，我刚毕业，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
月薪四千五。弟弟刚考上本地的二本院校，学费一年一万二。那天晚上，妈打来电话。
"小雨啊，你弟弟的学费，家里这边凑不够。"妈的声音很小，带着试探，
"你看你现在工作了，能不能......"我当时租的房子在城中村，单间配套，
一个月七百。扣掉房租、水电、吃饭、交通，每个月能存两千就不错了。一万二的学费，
意味着我要不吃不喝存六个月。但我还是答应了。不是因为我多有钱，是因为从小到大，
我就知道弟弟不一样。他是家里的儿子，是要传宗接代的，是爸妈的命根子。而我，
只是个早晚要嫁出去的女儿。"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女孩子嘛，找个好人家嫁了就行了。
"奶奶从小就这么说。所以我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供弟弟读高中。等我考上大专，
靠助学贷款和***撑完学业的时候，弟弟已经顺理成章地享受着父母倾尽全力的供养。
那一万二，我是找同事借的。分了三个月才还清，那三个月我的午饭都是馒头就榨菜。
但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是高兴的："小雨真懂事，知道心疼弟弟。"懂事。
这个词跟了我二十多年。小时候，家里只有一块糖，妈说："小雨，你是姐姐，要懂事，
让给弟弟好不好？"初中，我想买双新球鞋，妈说："家里就这么多钱，你弟弟要买资料，
你懂事点，旧的再穿穿。"工作后，每次回家，妈都会说："你弟弟还在读书，你工作了，
要懂事，帮衬着点家里。"懂事，就是我的命。那年春节，我回家，
给爸妈各买了一件羽绒服，花了八百。给弟弟买了双耐克鞋，五百多。
自己穿的还是两年前的旧衣服。弟弟试鞋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姐，你眼光还行。
"没有谢谢。我当时笑了笑，觉得亲兄妹，说谢谢见外。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就该警醒了。
但我没有。我甚至觉得，能帮到弟弟，是我这个姐姐的责任。爸妈年纪大了，弟弟还小，
我不帮他谁帮他？那一年，我二十三岁，弟弟十七岁。我以为，我帮他这几年，
等他毕业工作了，就能轻松了。我错了。2弟弟大二那年，开始找我要生活费。"姐，
爸妈给的生活费不够用，你能不能每个月给我转点？"电话里，他的语气很自然，
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多少？"我当时刚谈了男朋友，就是现在的老公，
每个月要存钱准备以后结婚。"一千吧，也不多。"一千，对当时月薪六千的我来说，
不是小数目。但我还是答应了。从那以后，每个月十号，我都会准时给他转账。雷打不动。
有一次我忘了，十一号晚上他打来电话："姐，钱还没到账。"我当时正在加班，
疲惫地说："不好意思，忘了，我马上转。""哎，姐，你这记性。"他笑了笑，
"我还等着用呢。"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桌前，突然觉得很累。但更累的还在后面。
大三暑假，弟弟说要创业，开奶茶店，需要启动资金十万。爸妈拿不出，找到了我。"小雨，
你弟弟想做点事，你做姐姐的，总得支持一下。"爸在电话里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我当时刚和老公订婚，我们攒了五万块准备付婚房首付的定金。十万，
意味着我要把自己的积蓄全部掏空，还要借。"爸，我也要结婚，
也要钱......""你一个女孩子，结婚是嫁到人家去，有人养。你弟弟是要养家的人，
不一样。"不一样。永远都是不一样。我和老公商量，他当时脸色很难看："小雨，
这是我们的婚房首付。""我知道，但他是我弟弟......""那我呢？"他看着我，
"我是你什么？"这是我们第一次因为弟弟吵架。最后，我还是拿出了那十万。
七万是我的积蓄，三万找朋友借的。奶茶店开了半年就倒闭了。十万打了水漂。
弟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姐，店不开了，这次算交学费了。"交学费。
十万的学费，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当时捂着话筒，没让他听到我的哭声。挂了电话，
老公在旁边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弟弟交学费，我们还房租。"我们的婚期因为钱不够，
推迟了一年。那一年，我二十五岁，弟弟十九岁。我以为，经历了这次失败，他会成熟一点。
我又错了。3弟弟大四那年，我结婚了。婚礼很简单，没有什么排场，因为我们没钱。
老公家条件也一般，两家凑了凑，勉强付了一套六十平米老房子的首付，月供五千。
婚礼那天，弟弟来了。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西装，是我特意花了两千块买的，想让他体面一点。
"姐，恭喜。"他笑嘻嘻地递上红包。后来我打开，里面是两百块。我没说什么，
把红包收起来。老公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得出他眼里的失望。婚后第三个月，
弟弟毕业了。他没找工作，说要继续创业。这次是做自媒体，需要买设备。"姐，
你看我这次肯定能成。现在自媒体多火啊，我有创意，就差设备了。"电话里，
他的声音充满***。"要多少？"我当时正在炖汤，话筒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不多，
三万就够。"三万。我们刚还完房贷，卡里还剩八千。"小宇，我刚结婚，
手头真的很紧......""姐！"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你看别人家姐姐，哪个不支持弟弟的？"我深吸一口气："不是不相信你，
是我真的没有......""算了，我去找别人借。"他挂了电话。十分钟后，妈打来了。
"小雨，你怎么回事？你弟弟要创业，你不支持也就算了，还打击他积极性？""妈，
不是我不想，是我真的拿不出......""拿不出？你老公不是在公司上班吗？
他一个月工资一万多，你们连三万都拿不出？""妈，我们有房贷，
还要生活......""生活？"妈的声音提高了，"你弟弟不用生活？
他现在正是闯事业的时候，你就不能牺牲一下？"牺牲。这个词，我听了太多次。
小时候牺牲零花钱，长大了牺牲新衣服，工作后牺牲存款，结婚后牺牲婚房首付。
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用牺牲？但我最后还是给了。找娘家借的，利息一分五。三万块，
我们还了四个月。那四个月，我每天的午饭是七块钱的盒饭，晚上回家吃白粥就咸菜。
老公每天挤公交上下班,地铁钱都省了。而弟弟，
用我给的钱买了一台顶配的MacBook，一部索尼微单，还有一堆打光设备。
他的自媒体账号，发了二十几条视频，总共涨了三百个粉丝。后来，
那些设备被他挂在闲鱼上卖了，卖了一万五。我没问钱去哪儿了。我不敢问。那一年，
我二十六岁，弟弟二十岁。我以为，他总会长大的。可是他没有。4弟弟二十二岁那年，
找到了一份工作。销售，底薪三千，靠提成。他干了三个月，每个月到手不到五千。"姐，
这班我不上了。"他给我打电话，语气很不耐烦，"一个月才这么点钱，还不如在家躺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刚下班,在地铁上，周围很吵。"我想考公务员。
但我得辞职回家备考，这段时间你得支持我。"支持我。这四个字，他说得理所当然。
"小宇，你已经工作了，我......""姐！"他打断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姐？
我要考公务员，以后有铁饭碗了，还能照顾不了你？你现在帮我，是帮你自己！"我沉默了。
电话那头，他继续说："再说了，爸妈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供我。你是做姐姐的，
不帮我谁帮我？"那天晚上，我和老公商量。"小雨，"他坐在沙发上，很疲惫，
"你弟弟今年多大了？""二十二。""二十二岁，一个成年男人了。"他看着我，
"他凭什么辞职在家让你养？
""他要考公务员......""考公务员就不能边工作边考？"老公的声音提高了，
"小雨，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我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我低下头，不说话。
我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房贷五千，生活费三千，水电物业六百，
每个月能存一千块就不错了。我们结婚两年，没去过一次旅游，没看过一场电影，
连顿像样的外食都很少吃。而我，每个月还要给弟弟转一千块生活费。"你弟弟问你要多少？
"老公问。"他说......每个月两千，考一年。""两千？！"老公站起来，"小雨，
我们自己存款才一万出头，你知道吗？""我知道，
但他是我弟弟......""那我是你什么？"他看着我，眼睛红了，"我是你老公，
我们还要生孩子，要养家，我们自己的日子你就不过了？"那天晚上，我们吵得很凶。
最后他说："你要是给，这个家我就不管了。"我哭了。但第二天，
我还是给弟弟转了两千块。我没敢告诉老公。我偷偷从我的工资卡里转的，
然后每个月少花一点，少吃一点，瞒着他。我以为我瞒得很好。直到三个月后，
他看到了我的转账记录。"小雨，你到底要把我当什么？"他坐在床边，声音很轻，
但我听得出来，那是绝望的声音。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他看着我，"我们说好了，
要存钱生孩子。现在呢？你一个月给你弟弟两千，我们拿什么生孩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晚上，他没回家。在他姐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回来，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些陌生。弟弟考了一年公务员，没考上。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语气很轻松："姐，我不考了，太难了。我打算去创业，这次做直播带货。
"我当时正在医院。怀孕了。三个月。5怀孕后，我变得更拮据了。产检、营养品、孕妇装，
每一项都要花钱。老公每天加班到很晚，想多挣点钱。而我，每天下班回家，
看着存折上那可怜的数字，心里发慌。弟弟的直播带货开始了。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
租场地、买样品、请助理。"姐，这次真的能成。你看现在直播多火，我有口才，有镜头感，
就差钱了。"电话里，他的声音充满自信。"要多少？"我下意识问，然后立刻后悔了。
"不多,十五万。"十五万。我看着自己的肚子，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小宇，
我真的没有。我怀孕了,要存钱......""怀孕了？"他的声音提高了，
"那不是更应该帮我吗？等我事业做起来了，你孩子以后还能跟着沾光。"沾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天晚上，爸妈打来了电话。"小雨，你弟弟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爸的声音很严肃。"爸，我真的拿不出十五万......""拿不出？
"妈在旁边接过电话，"你和你老公两个人上班，月收入两万多，怎么可能拿不出？""妈，
我们有房贷，我还怀孕了，要存钱生孩子......""生孩子？"妈的声音尖锐起来，
"生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弟弟创业才是大事，你搞清楚轻重缓急！
""妈......""你别妈妈妈的，"妈打断我，"我告诉你，
你弟弟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你后悔都来不及。你是姐姐，帮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我捂着话筒，肩膀抖得厉害。"你要是不给，"妈说，
"那你就别认我们这个爹妈了！"电话挂断了。我坐在沙发上，哭得控制不住。老公回来，
看到我的样子，什么都明白了。"他们又找你要钱了？"他坐在我旁边，声音很累。
我点点头。"多少？""十五万。"他沉默了很久。"小雨，"他说，"我们的存款，
只有六万。"我知道。"我不是不心疼你弟弟，"他继续说，"但我们也要过日子。
你看看我们现在，每天省吃俭用，存这点钱容易吗？你肚子里还有孩子，生孩子要钱，
养孩子更要钱。""我知道......""那你还要给？"他看着我，眼里有失望，
"小雨，你到底是嫁给我了，还是嫁给你弟弟了？"我说不出话。最后，
我们找亲戚朋友借了十万，加上我们自己的六万，凑够了十五万。给弟弟转账那天，
我的手在抖。他收到钱后，发了一句："姐，谢了。"就一句。然后拉了我进他的直播间，
让我帮忙捧场。他的直播间，在线人数最高的时候，只有三十二个人。三个月后，他放弃了。
"姐，直播太难做了，"他给我打电话，"我现在找了个工作，底薪五千。
"我没问那十五万去哪儿了。我不敢问。那一年，我二十八岁，弟弟二十二岁。我生了孩子，
是个女儿。月子里，我每天半夜起来喂奶，白天还要照顾孩子。老公要上班挣钱，
婆婆身体不好不能来帮忙，我妈说要照顾弟弟，也不能来。我一个人，硬撑下来的。
孩子满月那天，弟弟来了，给了一个红包。一百块。6孩子两岁那年，弟弟二十四岁，
谈恋爱了。女孩是他公司的同事，家在本地，独生女，条件还不错。"姐，
我女朋友想见见你。"他在电话里说，声音带着点骄傲。我们约在一家商场的咖啡店。
女孩很漂亮，说话温柔，看起来教养很好。她和弟弟坐在一起，看起来很般配。"姐，
"弟弟介绍，"这是小琳。""你好。"她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们聊了一会儿，
都是些客套话。直到临走时，女孩突然问了一句："小宇，你说你有个姐姐很照顾你，
是怎么个照顾法？"弟弟笑了笑："就是我创业啊、考试啊，我姐都支持我。""支持？
"她看着他，"具体呢？""就是......给钱啊。"他说得很自然，
"我姐对我挺好的。"女孩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
她眼里有一丝异样。送走他们，我坐在咖啡店里没动。"给钱。"他说得多轻松。十年了，
我给过他多少钱，我自己都算不清了。但在他眼里，这只是"挺好"而已。一个月后，
弟弟又找我了。"姐，我要买车。""买车？"我正在做饭，锅里的菜差点糊了。"对啊，
小琳家条件好，我总不能让她坐公交吧？"他的语气很理所当然。"要多少？
"我已经习惯性地问这句话了。"十万差不多够了。我自己攒了三万，你帮我凑七万。
"七万。我看着厨房里的旧橱柜、掉漆的墙壁、坏了一个月还没修的抽油烟机。"小宇，
我现在真的很困难......""姐！"他打断我，"你什么时候不困难？
你总拿这个当借口。"借口。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借口，我是真的没有。
孩子要上幼儿园了，光学费就要两万......""孩子上幼儿园还早呢，
我买车是现在就要用！""可是......""小雨，"电话那头传来爸的声音，
"你弟弟谈恋爱了，买个车很正常。你做姐姐的，不能这么小气。"小气。
我捏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爸，不是我小气，是我真的拿不出......""拿不出？
你老公一个月挣一万多，你也有工资，怎么可能拿不出七万？""我们还要还房贷，
养孩子......""行了行了，"爸不耐烦了，"你要是不想帮就算了，
我去问你表哥借。到时候你弟弟买不了车，人家女孩跟他分手，你就高兴了。"电话挂断了。
我站在厨房里，锅里的菜已经糊了。女儿在客厅叫我："妈妈，我要尿尿。"我关了火，
去抱女儿。她两岁半，软软的，抱着她的时候，我眼泪又掉下来了。"妈妈怎么哭了？
"她伸出小手，擦我的眼泪。"妈妈没哭，"我笑了笑，"妈妈是被烟熏到了。"晚上，
老公回来，我把这事告诉他。他的脸色很难看。"小雨，"他坐在沙发上，很久没说话，
"我们的存款，现在只有四万。"我知道。自从孩子出生，开销大了很多。
奶粉、尿不湿、衣服、玩具，样样都要钱。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这点钱，
本来是打算给孩子上幼儿园用的。"你弟弟二十四了，"他说，"他有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