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节的出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顾长风的怒火上。
他猛地停下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两个男人，一个一身戎装，霸道如火；一个白衣胜雪，阴冷如冰。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迸发出无声的电光火石。
而我，就是他们之间那件被争夺的“物品”。
“沈大人，这是我的家事，似乎与你无关。”
顾长风松开我，将我护在身后，摆出了一副雄性捍卫领地的姿态。
“家事？”
沈知节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他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长风的神经上，
“据本官所知，苏老板如今是单身，与顾将军你，并无半分干系。何来‘家事’一说？”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晚晚，他欺负你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顾长风的身后走了出来，
站到了一个不偏不倚的、居中的位置。
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谁也不选。
或者说，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棋子。
顾长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眼睁睁地看着我，从他的“庇护”下走出，走向了他的“敌人”。
这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发疯。
“苏晚！”
他咬牙切齿地叫着我的名字。
“顾将军。”
我平静地回视他，
“这里是‘风月鉴’，是我的地盘。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你们二位若是有什么恩怨，请出去解决。”
我下了逐客令。
当着沈知节的面，下了对他的逐客令。
这比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
“你……”
顾长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能在这里动手。
他刚刚才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保下了“风月鉴”。
如果他转头就在这里闹事，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知节对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然后，像一个主人一样，对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晚晚，别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坏了你的心情。我听说你新得了一批上好的普洱，不知我可有这个口福？”
“沈大人请。”
我与沈知节并肩，从顾长风的身边，擦肩而过。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几乎要将我后背洞穿的视线，
充满了屈辱、愤怒、不甘，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绝望。
他输了。
在这场两个男人的对决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他有软肋，而沈知节没有。
或者说，沈知节很聪明地，将他的软肋，隐藏在了我的身后。
他利用我对顾长风的恨，来攻击顾长风。
而顾长风，却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他引以为傲的读心术，在这一刻，成了他最大的酷刑。
因为他能清晰地“听”到，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下人们，心中的窃窃私语。
侯爷好可怜啊，夫人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什么可怜，活该！我听说以前侯爷对夫人可冷淡了。
还是沈大人厉害，一来就占了上风。
你们说，夫人最后会选谁啊？
这些心声，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早已摇摇欲坠的自尊。
他踉跄着，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风月鉴".
那天晚上，顾长风喝得酩酊大醉。
他砸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嘶吼。
然后，他提着剑，摇摇晃晃地，再次来到了“风月鉴”。
这一次，他没有走正门。
他用轻功，翻墙跃入了我的卧房。
我正在卸妆，看到他突然出现，并未惊慌。
我只是平静地，将手中的珠钗，放回了梳妆盒。
“顾将军，私闯女子闺房，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苏晚！”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步步向我走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我。
“我为你，在朝堂上与百官为敌！我为你，将我镇北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我为你，连我最看重的军功都可以不在乎！”
“可你呢？你转头就和沈知节那个小白脸谈笑风生！你当着他的面，让我难堪！”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任由他摇晃着，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直到他力竭，我才抬起眼，看着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轻轻地笑了。
“顾长风，你是不是忘了？”
“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前提，都是因为你以为我‘需要’你。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你享受的，不是为我付出，而是我‘必须’接受你付出的那种掌控感。”
“现在，你发现我不需要了，你发现有别人也能给我这些，甚至给得更多。所以，你失控了。”
我的话，冷静而残忍，像一把手术刀，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剖析得清清楚楚。
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不……不是的……”
他喃喃地反驳，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是与不是，你心里清楚。”
我挣开他的手，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我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它。
里面，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风”字。
这是我们大婚时，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上一世，我将它视若珍宝，日夜贴身佩戴，直到死，都还紧紧攥在手里。
顾长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以为，我還留着它，就代表我心里还有他。
他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晚晚，你……”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希望，就彻底碎裂了。
我拿起那块玉佩，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玉佩，四分五裂。
就像我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顾长风。”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东西，和你的人一样。”
“我早就，不稀罕了。”
他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通红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碎片，然后，又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
那眼神，不再是愤怒，不再是占有。
而是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乞求的脆弱。
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彻底沦为了一个，连乞求都显得卑微的……失败者。
而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却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快意。
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我赢了。
但赢得，如此寂寞。
我将京城最大的情报网和女子商业联盟，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我的下一个目标，该是什么呢？
我看向窗外，那片深邃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紫禁城。
或许，该换个皇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