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空气粘稠得能拧出铁锈味。
陈厌离安静地蹲坐在烤炉前方，一双修长而灵巧的手熟练地翻转着架子上的肉串。
随着火焰的跳动和温度的升高，油星子不断地从肉串表面迸射出来，有几颗甚至飞溅到了一旁悬挂着的卦幡之上。
那原本就有些陈旧的卦幡，被这滚烫的油星一烫，立刻烧出了几个细小的孔洞，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就在这时，李强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只见他飞起一脚，狠狠地将一个塑料凳踹开，然后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而此时的陈厌离，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李强到来的影响，依旧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动作。
他拿起一根生锈的铁签，蘸取了一些瓶中的锈水，然后开始在桌面上小心翼翼地画起符来。
每一笔都显得那么凝重而神秘，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当最后一笔即将完成的时候，陈厌离微微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笔尖，让它准确无误地没入了桌缝之中。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挂在卦摊上方的灯泡竟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无数细碎的玻璃碴子如同雨点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其中大部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李强那件满是铆钉的皮衣上面。
"算算老子今天走什么运。
"李强把玩着周氏基金会的铜制徽章，双鱼衔尾的纹路在暮色里泛着血光。
他后颈有道新鲜的抓痕，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陈厌离盯着对方皮靴上沾的河泥："戌时莫近水。
"夜市骤然寂静。
隔壁卤煮摊的老王头突然打翻汤锅，二十年没换的老汤在地面汇成坤卦，八角茴香在"坎"位诡异地冒起青烟。
李强嗤笑着起身，裤腰别着的甩棍擦过锈水桶——桶中三枚铜钱突然首立旋转，发出哨子般的尖啸。
"装神弄鬼。
"混混踹翻卦桌，烤肠签子扎进幡布"天"字变成渗血的眼眶。
他转身走向河堤时，缺趾黑猫从巷口窜出，叼走了那枚刻着"李"字的铜钱。
陈厌离摸出收音机拧开旋钮，晚七点的报时声混着刺啦电流："现在是戌时整。
"话音未落，护城河突然翻涌起墨色泡沫，腥臭味熏得夜市众人作呕。
路灯次第亮起。
李强的影子被拉长到河面，本该是双脚的位置黏连着团黑影。
陈厌离抄起锈水壶泼向卦摊，水珠在半空凝成八卦镜——镜中倒影里，婴儿大小的黑影正顺着影子往上爬，腐烂的小手攥住混混脚踝。
"救...！
"李强的呼救卡在喉咙，铆钉皮衣下的肌肉诡异地蠕动。
夜市众人却像被按了静音键，烤串的滋滋声、碰杯的叮当声都在此刻凝固。
只有锈水壶在烤炉上剧烈震颤，壶嘴喷出的蒸汽里浮着108张哭嚎的孩童面孔。
陈厌离扯断脖间红绳，铜钱划破掌心。
血珠坠入锈水的刹那，卦摊西周腾起青灰色浓雾。
他看见李强脖颈的抓痕裂开，钻出藤蔓状血管缠住路灯，灯罩里的飞蛾扑簌簌落下，翅膀上全是用磷粉画的卦象。
河面突然伸出数百只苍白手臂。
李强的影子被生生扯成两截，人形部分还在跌跌撞撞向前，脚踝那团黑影却己膨胀成巨婴形态。
锈水壶盖被蒸汽顶开，沸腾的液体中浮起枚眼珠——正是老瞎子那只浑浊的右眼。
"天地为炉！
"陈厌离暴喝一声，带血的铜钱射入雾中。
夜市所有灯光骤然调转方向，将李强照得通体发蓝。
他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里钻出细小的青铜算珠，叮叮当当滚向周氏大厦的方向。
缺趾黑猫突然跃上卦摊，琥珀色竖瞳映出惊悚画面：李强的头正在180度扭转，后脑勺浮现出婴儿的五官，嘴里叼着那枚基金会徽章。
河面手臂抓住他脚踝的瞬间，锈水壶轰然炸裂，滚烫液体在空中凝成血色"癸亥"二字。
戌时的钟声在此刻敲响。
陈厌离甩出二十七根桃木钉，钉尾红绳在河面织成天罗地网。
李强最后的惨叫混着婴儿啼哭，被突然涨潮的河水吞没。
夜市恢复喧嚣时，只剩双沾满河泥的拖鞋留在堤岸，鞋底卦纹与陶瓷娃娃脚底的镇魂印如出一辙。
黑猫跳下卦桌，尾巴扫过陈厌离渗血的手掌。
他捡起李强遗落的甩棍，金属表面不知何时爬满卦纹，握柄处刻着行小字："慈心孤儿院1998"。
夜市东头飘来周氏基金会的传单，宣传照上微笑的孩子们，脚踝都系着褪色红绳。
收摊时，陈厌离发现锈水桶里多了第西枚铜钱。
新钱泛着河底淤泥的腥气，"李"字正在被锈迹蚕食，而本该刻着"周"字的铜钱背面，隐约浮出"厌离"的篆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