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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25

我叫陈满仓,在锡林郭勒草原上追了十五年的狼。不是为了卖狼皮,现在管得严,

狼也成了保护动物,是为了那口气。我爹当年就是被狼拖走的,尸骨没找着,

只在乌拉盖河的冰面上留了半只带血的毡靴。我十五岁攥着把磨亮的蒙古刀要去跟狼拼命,

被草原上的老猎人巴图拦下来,他说:“满仓,草原的狼不是恶兽,是草原的尺子,

量着草的多少,也量着人的良心。”那时候我不信。直到三十岁这年,

我在草原深处见到了那只狼。九月的草原已经透着肃杀。草秆黄得发脆,

风卷着沙粒打在帐篷布上,“啪嗒啪嗒” 响,像有人在外面数着我的呼吸。

我刚把最后一块风干羊肉塞进嘴里,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隔壁毡房的牧民吉日嘎拉,

他的马跑得浑身是汗,马鬃上都挂着霜气,连马蹄铁都在发烫,

沾着的草屑一落地就被风吹散。“满仓!满仓!” 吉日嘎拉掀帐篷的手都在抖,

他的蒙古袍下摆沾着泥,裤脚还在滴水,那水不是普通的露水,摸上去凉得刺骨,

滴在地上连个湿痕都留不下,瞬间就没了踪影,“我的羊…… 我的羊没了!整整三十只!

昨天晚上还在圈里反刍,今早一开门,全没了!”我心里 “咯噔” 一下。

这季节狼确实会集群捕猎,但一般只挑落单的牛羊,而且总会留下血迹、蹄印,

或是被咬碎的骨头,就算吃得再干净,也会有几根羊毛挂在栅栏上。

我跟着吉日嘎拉往他的羊圈跑,越靠近心里越沉,空气里没有狼的腥气,没有羊的膻味,

只有一股说不出的冷,像寒冬腊月揣了块冰在怀里,从骨头缝里往外渗,

连我常年在外跑惯了的身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羊圈的木栅栏好好的,没断一根木头,

连捆栅栏的牛皮绳都没松劲,可圈里空荡荡的。地上的草不是正常的枯黄,

是那种死灰的颜色,像被大火烧过又淋了雨,用脚一碾就碎成末,摸上去冰凉刺骨,

连指尖都像是被冻僵了。我蹲下来看,连个蹄印都没有,只有一圈圈淡黑色的痕迹,

像雾气消散后留下的印子,绕着羊圈转了一圈,最后朝着西边的洪格尔山延伸过去,

那痕迹在阳光下慢慢变淡,却始终没断,像一条看不见的蛇,爬向山的方向“不是狼。

” 我肯定地说。吉日嘎拉瘫坐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叨着蒙古语,

我听不太懂,只听见 “黑风”“煞”“吞气” 几个词,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死灰的草上,瞬间就被吸干了。当天下午,又有两户牧民报了失。

一户丢了三头能拉车的壮牛,牛圈里只留下半截缰绳,那缰绳不是被挣断的,

是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断口处焦黑一片;另一户丢了十几只刚断奶的小羊羔,

羊圈旁边的水桶结了层冰,九月的草原再冷,也不该有这么厚的冰,敲开冰面,

里面的水都是黑的,散着一股腐味。这两户的现场跟吉日嘎拉家一模一样:没有痕迹,

只有死灰的草和化不开的冷。老牧民巴图拄着拐杖来跟我说,这是 “黑风煞” 来了。

他的拐杖是用老榆木做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是草原上流传下来的护符,

可此刻那拐杖的顶端,竟然也泛着一层灰,像是蒙了层霜。“黑风煞?” 我皱着眉。

巴图是草原上最老的猎人,比我爹还大十岁,他年轻的时候跟着马队去过蒙古国,

见过不少怪事,他说的话在草原上比天气预报还准,连盟里的动物学家来考察,

都要先找他打听情况。“就是草原的恶灵。” 巴图的眼睛浑浊,却透着股后怕,

他坐在我帐篷里的毡垫上,喝了口热奶茶,手还在微微发抖,“我小时候,我阿爸跟我说过,

每隔六十年,草黄的时候,黑风煞就会从洪格尔山的‘枯骨洞’里出来。它不吃肉,

它吞‘气’,草原的生气,牛羊的生气,人的生气。吞了生气,草就枯,动物就死,

人要是被缠上,不出三天就会变成枯骨,连指甲盖都剩不下。”“那怎么办?就看着它吞?

” 吉日嘎拉急得直跺脚,他的羊是去年刚从盟里买来的改良品种,本想着今年能多卖点钱,

给儿子在旗里买套房子,现在全没了,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巴图叹了口气,

望向西边的洪格尔山,那山在夕阳下像一头卧着的黑兽,山尖上绕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云,“得等‘苍狼王’。”我第一次听说 “苍狼王”。巴图说,

那是草原上最老的狼,活了快十年了,比普通的狼大一半,肩高能到成年人的胸口,

毛色是深灰的,像蒙了层霜的铁,左眼上有一道疤,从额头一直划到脸颊,像刻了道闪电,

那是当年跟熊打架留下的。每一代苍狼王都是草原的守护者,黑风煞出来的时候,

只有它能领着狼群挡住,六十年前,就是上一代苍狼王带着狼群跟黑风煞拼了三天三夜,

最后把黑风煞赶回了枯骨洞,可那只苍狼王也没活下来,尸体被牧民们埋在了洪格尔山脚下,

还立了块石头做记号。“以前有个外来的猎人,十年前吧,开着越野车来的,说要打苍狼王,

做个狼皮大衣,还说要卖十万块。” 巴图的声音压低了些,眼神里满是敬畏,

“结果他刚摸到洪格尔山脚下,就被黑风卷走了,连车都没留下,

第二天有人在山那边的戈壁滩上看到他的帽子,里面裹着一把灰,一吹就散了。

草原的狼不惹好人,但也护着草原,谁要动苍狼王,就是跟草原作对。”我心里犯嘀咕。

我追了十五年狼,见过最大的狼王也只有半人高,哪有巴图说的这么神?

而且狼的寿命一般只有六七年,活十年的狼,跟成了精似的。但眼前的怪事摆着,

由不得我不信,要是普通的狼,不可能把三十只羊悄无声息地弄走,还不留一点痕迹。

当天晚上,我把帐篷扎在了洪格尔山的东侧,离枯骨洞大概有三里地,

我在帐篷周围撒了些雄黄,又把猎枪擦得锃亮,装了鹿弹,

决定看看这 “黑风煞” 到底是什么东西。后半夜,我没敢睡死,靠在帐篷壁上,

手里攥着猎枪,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草原的夜很静,平时能听见虫鸣和远处的马嘶,

可今晚什么都没有,连风都好像停了,只有帐篷布偶尔 “哗啦” 一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不是狼嚎,不是马嘶,是一种低沉的呜咽,

像有无数人在地下哭,顺着风钻进耳朵里,听得人头皮发麻,连牙根都在发酸。我抓起猎枪,

撩开帐篷帘往外看,月亮被云遮住了,草原上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草在风里晃,

像无数只手在挥舞,那风也不对劲,明明没多大劲,却带着一股冷,吹在脸上像刀割。

那呜咽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阵刺骨的冷。我裹紧了蒙古袍,还是觉得冷,

像是有冰碴子往脖子里钻,连呼吸都带着白气。突然,西边的天空亮了一下,不是月光,

是一种灰黑色的光,像墨水里掺了点白,慢慢往这边飘过来,那光所到之处,

草秆 “唰唰” 地变灰,很快就枯成了粉末,连旁边的小灌木都瞬间蔫了下去,

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人的手指,指向天空。是黑雾。那黑雾比我想象的要大,

铺天盖地的,像一块巨大的黑布,从洪格尔山的方向压过来,高度能有两三米,

宽度能遮住半个山坡。我赶紧躲到帐篷后面的大石头后面,那石头是我白天特意选的,

有半人高,能挡住身子,手里的猎枪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黑雾里传来 “滋滋” 的声音,还有模糊的影子在动,像无数条胳膊在里面搅,

那些影子有的像牛羊,有的像人,看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突然想起吉日嘎拉丢的羊,

难道那些影子,就是被吞了生气的牛羊?就在这时,一声狼啸划破了夜空。

那啸声跟我听过的所有狼啸都不一样,不尖,不戾,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像山崩之前的闷雷,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连那黑雾都顿了一下,好像被这声音吓住了。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洪格尔山脚下的坡上,站着一只狼。那狼真的比普通狼大一半,

肩高快到我胸口了,毛色是深灰的,在昏暗中像一块烧过的铁,左眼上方一道疤痕格外显眼,

从额头一直划到脸颊,在月光偶尔漏下来的缝隙里,能看到那疤痕泛着淡淡的白,

却没破坏它的气势,反而让它的眼神更锐利,那不是狼的眼神,像人的眼睛,有光,有劲儿,

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坚定,好像它早就知道黑雾会来,早就做好了准备。是苍狼王。紧接着,

坡下涌上来一群狼。一只,两只,十只…… 越来越多,很快就聚成了一片,粗略一看,

得有几百只。它们的毛色各异,有灰的,有黄的,还有几只白的,那白狼像是刚成年,

毛还带着点绒,却也跟着大狼一起站得笔直。所有狼都朝着苍狼王的方向,尾巴垂着,

耳朵竖得笔直,没有一点混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连呼吸都好像是同步的,

没有一只狼发出多余的声音。苍狼王又啸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响,带着命令的意味。

狼群立刻动了起来,分成三队,左右两队绕到黑雾的两侧,每队大概有一百只狼,

它们跑得很快,却很稳,蹄子踩在枯草地上没有一点声音;中间一队对着黑雾的正面,

大概有两百只狼,它们排成三排,前排的狼低着头,露出锋利的牙齿,

后排的狼把前爪搭在前面狼的背上,像是在蓄力。黑雾好像被激怒了,

“呼” 地一下加快了速度,朝着狼群冲过去,那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所到之处,

地面都变得冰凉,连石头都蒙上了一层灰。最前面的几只狼没躲,迎着黑雾就扑了上去。

我看见黑雾里伸出几条黑色的触手,像蛇一样缠住了一只狼的脖子,那只狼连叫都没叫出来,

身体瞬间就僵住了,毛从灰变黄,再变成白,最后 “啪” 地一下掉在地上,

变成了一堆枯骨,连一点肉渣都没剩下,骨头上面还泛着一层黑,像是被腐蚀过。

其他狼没有退。它们像没看见同伴的死一样,继续往前冲,有的用牙齿咬黑雾,

牙齿碰到黑雾的时候,发出 “滋啦” 的声音,像烧红的铁碰到水;有的用爪子拍,

爪子上的肉垫被黑雾腐蚀得冒血,却还是一下接一下地拍;还有的甚至用身体去撞,

把黑雾撞得往后退了一点,可自己也被黑雾缠上,很快就变成了枯骨。苍狼王站在坡上,

没动。它的眼睛盯着黑雾的中心,好像在找什么,它的耳朵时不时动一下,

捕捉着黑雾里的声音,连旁边狼的死都没看一眼,不是冷血,是它知道,现在不能分心。

突然,它的耳朵动了一下,朝着黑雾的左上方龇了龇牙,那里的黑雾比别的地方更浓,

隐隐约约有个亮点在闪,像一颗被墨汁裹住的星星,那亮点每闪一下,黑雾就会更浓一分。

“是弱点!” 我忍不住喊了一声。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狼听不懂人话,而且我这一喊,

说不定会引来黑雾的注意。可苍狼王好像听见了。它转过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那眼神很亮,没有凶光,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确认,好像它早就怀疑那里有问题,

只是需要一个印证。然后它仰起头,发出了第三声啸叫,这次的声音里带着决绝,

像是在跟同伴告别。坡下的狼群好像收到了信号,中间的一队突然加快速度,

朝着黑雾的正面猛冲,它们不再用身体撞,而是围成一个圈,把黑雾的正面死死缠住,

吸引了大部分触手的注意。而苍狼王则带着十几只最强壮的狼,那些狼都是成年公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