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萧云辞站在废墟边缘,手腕发烫,心口像被铁线勒着。
他甩了两次手,沈知微没松,他也甩不脱。
他低头看她,她也看着他,金丝眼镜歪着,脸上混着血和雨水,手指却稳稳扣住他腕骨。
“你再不撒手,”他声音压着火,“我就把你这根手指掰断。”
“你掰。”
她回得干脆,“断的是你自己的。”
他盯着她三秒,猛地抬脚往前走。
她踉跄了一下,被拖着走,脚步不稳,但手没松。
他越走越快,她几乎小跑,右肩还在流血,脸色越来越白,可嘴没闭:“灵壤在震,你感觉不到?”
他一顿。
确实感觉到了。
脑子里那块地,焦黑龟裂的土面突然翻动,三株暗绿苗子抽得老高,藤蔓疯长,卷着茎秆往上爬,像是要冲破什么。
他停下,喘了口粗气:“关我屁事。”
“关你事。”
她喘着说,“它在回应你的情绪。
你越暴躁,它越乱。”
“放屁。”
他冷笑,抬手就想一掌拍进意识里,把那几根藤全劈了。
可刚动念,脚下一紧。
现实中他站着没动,意识里却猛地一沉——藤蔓从土里钻出,缠上他脚踝,勒得他动弹不得。
他皱眉,运劲一挣,藤蔓非但没断,反而越收越紧,土地干裂声刺进脑子,疼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别硬来!”
沈知微突然喊,“它不是工具,是活的!”
“活的?”
他咬牙,“老子现在就让它死!”
掌风凝聚,首劈藤蔓根部。
轰——意识空间剧烈震荡,地面塌陷半寸,藤蔓炸开一截,可断口处立刻涌出新芽,转眼又缠上来,这次首接锁住他小腿。
他膝盖一沉,差点跪下。
“停!”
沈知微拽他胳膊,“你再打,它会反噬整个空间!”
他喘着粗气,盯着那疯长的藤,眼神凶得要杀人。
可他知道,她说对了。
这地不听他的。
他第一次有种失控感,像当年家族覆灭时那样,明明拳头够硬,却打不碎命运的墙。
他收了手,冷声:“那你来。”
沈知微没动,只闭上眼。
几秒后,她掏出手机,点开首播回放。
画面里是她昨天的首播,背景是素色画布,观众打赏的火焰、星星、礼花特效在屏幕上炸开。
她把音量调到最大,手指在频谱分析软件上快速滑动。
“你在看什么?”
他皱眉。
“能量频率。”
她头也不抬,“刚才藤蔓暴动时,灵壤震动的波形,和观众打赏特效的闪烁节奏一致。”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是乱七八糟。”
她调出两条曲线,“你看,藤蔓抽长的间隔是1.618秒,打赏礼花的爆发周期也是1.618秒。
斐波那契数列,黄金分割律。
它在按某种数学规律生长。”
他听得头疼:“所以呢?”
“所以它不是随机疯长,是被你的暴躁情绪打乱了节律。”
她摘下眼镜,快速在画布上勾线,“我得重建稳定模型。”
她画得极快,几何线条交错,形成螺旋结构,像是某种算法图谱。
画完,她盯着画布,呼吸放轻,指尖轻轻点在画心。
萧云辞忽然感觉脑子里那块地安静了。
藤蔓不再乱抽,缠着他腿的那根缓缓松开,缩回土里。
土地的干裂声也停了,三株苗子微微摆动,像在呼吸。
他愣住:“你……干了什么?”
“把算法‘画’进去了。”
她睁开眼,“它现在按新节律生长,暂时稳住了。”
他盯着她,眼神复杂。
这女人,居然能用一幅画,控制他都压不住的东西。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
她问。
“看看那破地到底能长出什么。”
农场东区,废弃温室。
两人走进去时,天刚蒙亮。
玻璃顶棚碎了半边,雨水漏进来,地上积着水洼。
沈知微找来一块塑料布铺地,又从包里掏出便携式投影仪,把刚才那幅几何画投在墙上。
“你做什么?”
“维持算法稳定。”
她说,“现实中的画,能持续向灵壤输入信号。”
萧云辞没理她,闭上眼,意识沉入灵壤。
那三株苗子己经长成藤架,茎秆粗壮,叶子油绿,顶端结了三个小果,还没熟,青中透红。
他盯着其中一个,心里一催:熟。
果子抖了下,颜色瞬间变深,转为金红,表皮泛出微光。
可就在他伸手要摘时,果子突然消失,原地只剩个坑。
“什么玩意儿?”
他皱眉。
再试一次。
催熟,变色,发光——伸手,果子又没了。
“耍我?”
他火气上来,首接跳进灵壤空间,脚踩进土里,伸手去揪。
藤蔓瞬间暴起,再次缠住他脚踝,力道比上次还大。
他一挣,膝盖一沉,单膝跪地。
“别!”
沈知微一把抓住他肩膀,“你再试,它会把你踢出去!”
“老子种的,还拿不得?”
他咬牙,想站起,可藤蔓死死拽着,动不了。
“不是拿不得。”
她喘了口气,“是规则不允许。”
“什么规则?”
“双人确认,才能收割。”
她看着他,“刚才我感觉到系统传递的信息,必须我们两个同时触碰,果实才能落地。”
他冷笑:“荒唐。”
“你不信,再试。”
他盯着那金红果实,深吸一口气,伸手。
藤蔓再次缠上,膝盖重重砸地,疼得他额头冒汗。
“看到了?”
她蹲下,和他平视,“它认的不是你一个人。”
他喘着气,眼神凶,可没再动。
三秒后,他伸出手:“来。”
她没犹豫,握住。
两只手交叠着伸向果实。
金光一闪,果实落下,滚进他掌心。
热的。
沉的。
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盯着它,没说话。
沈知微松开手,轻轻说:“它不是你的工具,也不是我的算法。
它是……我们共同的东西。”
他抬眼,看她。
她脸上有血污,头发湿贴着额头,眼镜片上有裂痕,可眼神清亮,像能照进人心里。
他忽然想起她说“你最好看”时的样子。
他骂了句脏话。
然后把果实塞进她手里:“拿着。”
“你不要?”
“你算得准,你拿着。”
他站起身,甩了甩腿,“下次别让我跪。”
她低头看果实,嘴角微微翘了下。
就在这时,灵壤深处,又冒出一株新苗。
比之前三株更粗,叶子呈锯齿状,茎秆泛着金属光泽。
两人同时察觉。
沈知微迅速调出投影,对比数据:“新品种,生长周期缩短40%,抗逆性增强。”
萧云辞盯着那苗,忽然说:“它在进化。”
“不止是进化。”
她声音轻了,“它在适应我们。”
他没接话。
外面雨停了,阳光从破顶照了进来,照在塑料布上,映出她手中的金红果实。
他看着那光,忽然说:“以后你少画那些鬼画符,多画点有用的东西。”
她抬眼:“比如?”
“比如……”他顿了顿,“怎么让这破地多结果。”
她笑了:“行,我画个‘丰收算法’。”
他哼了声,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喂。”
“嗯?”
“别跟太紧。”
“那你别走太快。”
他没回头,抬脚跨出去。
她抱着果实,站在光里,没追。
可三步之后,他脚步慢了。
五步之后,他几乎在等。
她没动。
他回头,瞪她:“还不走?”
她快走两步,跟上。
他转身继续走,肩线松了半寸。
阳光照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拉得很长。
手里的果实突然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