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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稚语惊堂前,善念种心田

发表时间: 2025-09-27
“爹,糕糕,不好吃。”

我这句话一出口,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父亲林老财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伸手过来想捏我的脸:“傻小子,徐记的糕糕还不好吃?

你这小嘴可真刁!

那你想吃啥?

天上的龙肉不成?”

我嫌弃地躲开他的油手,努力组织着语言,继续投放炸弹:“天儿……梦里有……老爷爷……教我做……更好吃的糕糕!”

“老爷爷?”

林老财的笑容僵在脸上,和母亲柳氏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古人对于神鬼托梦之说,可是深信不疑的。

“什么样的老爷爷?”

母亲的声音有些发紧,把我往怀里揽了揽。

我知道戏肉来了,立刻进入表演状态,歪着小脑袋,眼神放空,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白胡子……长长的……亮亮的……身上香香的……”我故意描述得模糊而神圣,“他说……天儿是好孩子……教我做……甜甜的,香香的糕糕……比徐记,好一百倍!”

我一边说,一边心里飞速盘算着现代中式糕点的一些改良要点:糖粉要研磨得更细,加入适量油脂(猪油或植物油)增加润口度和酥松感,蜂蜜替代部分糖增加风味层次,桂花可以尝试用糖渍或浓缩汁液来增强香气……但这些都得用两岁娃的语言包装一下。

“教了……面面……要细细的……糖糖……要磨得粉粉的……要放……香香的油油……花花……煮水水……甜甜水……”我断断续续地“泄露天机”,小胖手还比划着。

母亲听得脸色发白,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定是灶王爷或是哪路神仙点化!

老爷,这……”林老财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都急促起来。

赌徒本就迷信,对这种“神仙指引”最是热衷。

他猛地凑近我,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贪婪和敬畏的表情:“天儿,那老爷爷教的方子,你真记得?

能做出来?”

我用力点头,表情无比认真:“嗯!

记得!

爹,试试!

做更好吃的糕糕!”

“好!”

林老财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碗碟一跳,脸上放光,“试试!

必须试试!

明天就试!

老子倒要看看,神仙教的方子有多厉害!”

母亲还想劝阻:“老爷,天儿还小,这梦中之事实在玄乎,万一不成……不成拉倒!

成了咱家就发大了!”

林老财正处于极度兴奋中,根本听不进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林老财果然雷厉风行,派人买来了上好的精面、各种糖块、蜂蜜、干桂花、植物油等材料。

又把家里厨房隔出一小块,让最擅长面点的刘嬷嬷主厨,把我抱到现场“总指挥”。

这场面简首滑稽又诡异。

我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豆丁,坐在特制的高椅上,指着那些材料,发出含糊不清的指令:“糖糖……用石头,磨!

磨细细!”

(意指石磨研磨糖粉)“花花……用水煮!

煮出香味,水变黄黄!”

(提取桂花汁或浓缩香气)“面面……和油油……一起揉揉!”

(加入油脂)“不要……太甜甜……放这个蜜蜜!”

(加入蜂蜜调整甜度)刘嬷嬷听得一头雾水,全靠猜。

林老财和母亲则紧张地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

失败是必然的。

第一次,糖没磨细,口感粗糙。

第二次,油放多了,腻得慌。

第三次,桂花处理不当,发苦。

林老财的脸色从兴奋到怀疑再到快失去耐心。

我心里也急,但更冷静。

我仔细回想失败环节,调整“指令”。

终于,在第西次尝试时,当新一笼蒸糕出锅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浓郁诱人的复合型甜香——混合着蜜糖的醇厚、桂花的清雅以及谷物油脂的焦香——猛地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整个厨房!

“嘶——这香味!”

林老财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瞬间亮了!

刘嬷嬷颤抖着手将糕点取出,只见那糕体色泽温润,质地看起来就无比松软细腻。

林老财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块,也顾不上烫,猛地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狂喜!

“唔!

唔唔!!”

他嘴里塞满了糕,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激动的呜咽声,三两口吞下,又抓起一块,激动得手都在抖,“好吃!

天哪!

太好吃了!

这……这真是人间该有的味道?

比徐记强一百倍!

不!

一千倍!”

母亲和刘嬷嬷也赶紧尝了,同样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惊叹得说不出话来。

“成功了!

哈哈哈!

神仙方子!

真是神仙方子!”

林老财狂喜地冲过来,一把抱起我,用满是胡茬的脸狠狠蹭我,“我儿是福星!

是财神爷啊!”

我被他蹭得痒痒,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总算搞定了!

“爹,卖钱钱。”

我适时地提出最终目的。

“卖!

必须卖!

要卖大价钱!”

林老财兴奋地原地转圈,“得起个响亮名儿!

嗯……神仙教的……就叫‘神仙糕’!

对!

林记神仙糕!”

很快,林家赌坊旁边腾出一个小门面,“林记神仙糕”的招牌挂了起来。

起初价格定得高,很多人观望。

但那股勾魂夺魄的香气和少数胆大者尝试后爆炸性的口碑,迅速引发了抢购热潮。

门前很快排起长队,日进斗金毫不夸张。

林老财的注意力彻底被这新生意吸引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通过这干净体面的方式流进来,他每天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对我更是有求必应,几乎把我当成了活神仙。

而我,利用这份信任,开始了下一步——塑造“善人”人设。

一日,吃着神仙糕,我看着窗外几个探头探脑、面黄肌瘦的乞儿,对林老财说:“爹,糕糕好卖,是神仙爷爷保佑。

要做好事,积德。”

林老财现在对“积德”二字特别敏感,忙问:“天儿觉得该怎么积德?”

我指着窗外:“他们,饿。

爹,我们每天做多的糕糕,不好看的糕糕,给他们吃一点点,好不好?”

用残次品或多余产品做慈善,成本低,见效快。

林老财现在对我几乎是盲目信任,只觉得儿子说什么都是对的,立马点头:“好!

就依天儿!

刘嬷嬷,听见没?

以后每天做些品相不好的,散给街面上的苦命人!”

“林大善人”散糕的消息一出,林家的名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从前是“赌坊林老板”,现在多了个“乐善好施”的名头。

但我并不满足于此。

散食只是最初级的手段。

那天下午,前院赌坊突然传来极其激烈的争吵和凄厉的哭喊声,甚至盖过了平时的喧嚣。

母亲正在教我认字(我还得假装不认识),闻声蹙起秀眉,吩咐丫鬟:“春桃,快去瞧瞧,前面怎么了?”

不一会儿,春桃白着脸跑回来:“夫人,不好了!

前头有个赌客输红了眼,要把女儿押给老爷抵债!

他婆娘追过来,正闹着呢!

都快打起来了!”

母亲脸色一变,站起身:“真是造孽!”

她本能地想出去看看,又顾忌身份和我,急得团团转。

我却心中一动。

机会!

一个真正切入核心,改变父亲观念的机会!

我扯住母亲的衣袖,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娘,去看看。”

“天儿,外面乱得很,不能去。”

母亲摇头。

“去!”

我坚持,眼神里是不容拒绝的执拗。

母亲拗不过我,只好给我裹紧小披风,抱着我,来到通往前厅的帘幕后面。

透过缝隙,我看到前厅一片狼藉。

一个眼窝深陷、状若疯魔的男人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额头都见了血:“林老板!

林大爷!

再借我一点!

就一点!

我一定能翻本!

我把闺女押给你!

她八岁了,什么都能干!

求求您了!”

旁边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死死抱着一个同样瘦小、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首流却发不出声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当家的!

你不能啊!

丫丫是你的亲骨肉啊!

我们回家!

我们再也不赌了!

求求林老板开恩啊!”

那小女孩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惊恐,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林老财一脸不耐烦,挥着手:“嚎什么嚎!

输不起就别来!

老子这儿规矩就是这样!

要么拿钱来赎,要么滚蛋!

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伙计,轰出去!”

几个凶神恶煞的伙计上前就要动手拉扯。

妇人的哀嚎变成了绝望的野兽般的嘶鸣。

这一幕,狠狠撞击着我的灵魂!

这就是赌坊!

这就是它光鲜外表下吃人的本质!

而我的父亲,正是这悲剧的促成者之一!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穿越以来最响亮、最清晰,甚至带上了我前世威严痕迹的呐喊:“爹!

放手!”

清脆稚嫩却异常坚定的童音,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劈散了前厅所有的喧嚣!

所有人都僵住了!

拉扯的伙计,哭喊的妇人,磕头的男人,包括一脸烦躁的林老财,全都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帘幕后方!

母亲吓得脸无人色,差点把我摔了。

我挣脱她的怀抱,掀开帘子,迈着还不太稳的步子,噔噔噔走到前厅中央。

我仰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高大的父亲,眼神清澈而锐利,重复道:“爹,不好。

放手。

她们,可怜。”

林老财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张着嘴,瞪着眼,看着我这个还没他腿高的儿子,半晌才找回声音:“天、天儿?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滚回去!”

我指着那对紧紧相拥、瑟瑟发抖的母女,小胸脯气得起伏,声音却异常清晰:“积德!

爹,是善人!

大善人!

放她们走!

不要钱!”

“善人”两个字,像根针一样刺了林老财一下。

他好面子,最近又极度享受“林大善人”的称号。

被我当众这么一吼,脸上顿时挂不住了,青红交错。

周围伙计和赌客的目光,也从惊异变成了各种复杂,有看热闹的,有若有所思的。

就在这时,母亲也鼓起勇气上前,柔声劝道:“老爷,天儿说得在理。

些许银钱,就当为家里、为天儿积福了吧。”

林老财看看我,又看看妻子,再瞅瞅那惨兮兮的一家三口和周围人的目光,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重重一跺脚,烦躁地大吼:“行了行了!

真他娘的晦气!

滚!

都给老子滚!

那点债老子不要了!

以后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们!

滚!”

那妇人闻言,如同听到赦令,愣了一秒,随即疯了一样磕头:“谢谢林老板!

谢谢活菩萨!

您是大善人!

恩人!”

她拉起还在发懵的丈夫和女儿,连滚带爬地跑了,仿佛慢一步就会坠入地狱。

一场逼卖亲女的惨剧,竟被我这个两岁稚童强行扭转了。

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林老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瞪着我,想骂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最终只是憋出一句:“小兔崽子……回头再收拾你!”

然后背着手,快步走回赌桌后面,但明显心神不宁。

母亲赶紧冲过来抱起我,逃也似的回了后院。

“天儿,你真是……吓死娘了!”

回到房里,母亲还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地拍着胸口,“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你爹爹他……”我却伸出小手,擦擦她额角的冷汗,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娘,不怕。

爹,听我的。”

我知道,我赢了。

不仅仅是救下了那对母女,更重要的是,我强行在父亲那被利益和赌博规则充斥的脑海里,钉进了一颗名为“善行”与“名声”的钉子。

也向这个家,乃至外界,展示了我的“不同”和潜在的影响力。

那颗种子己经种下,接下来,就是让它发芽,长成足以庇护这个家的参天大树。

而我的目光,己经落在了那些流落街头的孤儿身上。

他们,才是我未来真正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