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君带着酒气吻我时,无名指上的婚戒猛地灼痛。瞬间,
我窥见了平行时空——那个时空里,他娶了初恋苏茉。他们住在宽敞的豪宅,
他正温柔地喂她吃蛋糕,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松弛。没有加班,没有抱怨,只有满室温馨。
幻象消失。他沉重的呼吸喷在我颈边。无名指上这枚象征永恒的婚戒,
原来只是我窥视他“完美人生”的窗口。而那个没有我的世界,他如此安稳幸福。
我终于明白,我是他人生唯一的败笔。1清晨六点,生物钟准时将我唤醒。
宿醉的陆承君揉着太阳穴在餐桌前坐下。我把温热的解酒汤推到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清粥小菜,眉头紧锁:“又是这些?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沉默地煎着鸡蛋。
在油烟机的轰鸣声里,我听见他抱怨项目压力,抱怨团队无能,
仿佛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这些话我听了三年,以前我会心疼地给他按揉太阳穴,
现在只是沉默地听着。
昨夜那个平行时空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喂苏茉吃蛋糕时温柔的笑意,
墙上那张没有房贷压力的婚纱照。“昨天看到苏茉的朋友圈,”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她的画展很成功。”勺子重重砸在碗里。“提她干什么?”他眼神冰冷,
“都是过去的事了,有意思吗?”过去了吗?可在我窥见的时空里,
他们正共享着每一个清晨。他摔门而去,震响屋里回荡。我下意识摩挲婚戒。
嗡——————一股热流窜过指尖。幻象展开:平行时空的客厅里,苏茉慵懒地翻着画册,
陆承君端着咖啡与她讨论什么。
我的目光猛地定在玄关——那本《虚空之境》画册刺痛了我的眼。三年前,
他兴奋地想要投资这个前卫艺术项目。我分析了整整三夜的风险,
劝他脚踏实地:“我们还有房贷,那种项目太虚无缥缈了。”他沉默了很久,
最后说:“你说得对。”而现在,平行时空的财经报纸头版写着:“《虚空之境》引爆市场,
投资人陆承君身价暴涨!”幻象消散。我站在冰冷的厨房里,看着那碗他碰都没碰的解酒汤,
低低笑出声来。原来我不止是拖累了他的稳定,甚至扼杀了他成功的可能。眼泪砸在地砖上。
这一刻我终于确信——我确实是他人生最大的败笔。2那天之后,
我和陆承君之间最后那点温情也消失了。我们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加班越来越晚,回家时身上常带着不同的香水味——有时是清冷的木质香,
有时是甜腻的花香。我不再问,他也不再解释。婚戒安静地戴在我手上,像个冰冷的监视器。
我再也没有主动触碰它,可那些画面还是会不请自来。有时是在洗菜时,
水流声中突然闪现陆承君陪着苏茉在画廊开幕剪彩的画面,他扶着她的腰,笑容得体。
有时是在深夜,他还没回来,我会看见另一个时空里,他们相拥在落地窗前看城市夜景。
每一个画面都在重复同一个事实:没有我,他过得更好。直到那天下午。门被粗暴地推开时,
我正在修改简历。离职三年,我想重新找工作。陆承君跌跌撞撞地进来,领带歪在一边,
眼睛里布满血丝。“完了。”他瘫在沙发上,双手掩面,“项目黄了。甲方撤资,
说我们方案陈旧……”我起身给他倒水,手却被他猛地抓住。“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有一种让我心惊的怨恨,“因为他们请了新的顾问,是苏茉。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的理念,就是三年前我想做的那个!”他的声音越来越高,
“如果当时我坚持了,如果我没有听你的……”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精准地刺进我最深的恐惧。“你说要稳定,要还房贷,不能冒险。”他冷笑一声,“现在呢?
我们不仅会失去这个项目,还要赔违约金!这房子?等着被银行收走吧!
”每一个字都像耳光扇在我脸上。“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俯视着我,“苏茉今天在会议上说的每一点,都是当年我和她讨论过的。如果当年我选了她,
如果我和她一起做……”他终于说出来了。这三年来,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后悔选了我。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我想告诉他,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为他打理一切,
应付他难缠的父母,在他每一个加班夜独自等到凌晨,在他每一个失意时强装笑颜安慰他。
可这些话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哽咽。“陆承君,”我轻声说,“所以你一直觉得,
选错了,是吗?”他像是被我的平静激怒了,一把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地上。“对!
我选错了!我他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选了你!”碎片四溅。有一片划过我的脚踝,
血珠渗出来,我却感觉不到疼。在极致的安静中,我听见自己说:“好。”然后,
我做了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我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来吧,
” 我在心里说,“让我看看,你还能让我多疼。”戒指剧烈地发烫,几乎要灼伤皮肤。
这一次的画面格外清晰:平行时空里,正在举行一场庆功宴。陆承君端着香槟,
被众人簇拥着。苏茉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
一个朋友模样的人拍着他的肩膀:“还是你小子有眼光,当初要是选了那个林安若,
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出租屋里吃泡面呢!”陆承君笑了,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的笑。
“林安若?”他轻晃着酒杯,语气轻蔑,“她太压抑了,眼界太窄。和她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也在一点点腐烂。”香槟的气泡在杯中上升,
他的声音那么清晰:“幸好我选的是茉茉。她才是能让我飞翔的人。”幻象散去。
我站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失败而面目狰狞的男人。忽然明白了。
我不是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我是他失败时,最方便的替罪羊。脚踝的血已经流到了地板上,
和碎玻璃混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画。我轻轻摘下那枚戴了三年的戒指。它在我掌心,
还残留着最后的余温。“陆承君,”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终于明白了。”他抬起头,
眼神混沌地看着我。“我的存在,不是你人生的败笔。”我把戒指放在茶几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你的人生,本身就是个败笔。”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没有哭,
没有闹。只是在想,该怎么“删除”这个错误了。3门在我身后合拢,
隔绝了客厅里陆承君粗重的喘息,也隔绝了我与过去三年的一切联系。
没有预想中的崩溃大哭,甚至没有一丝涟漪。我的心像一口枯井,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我打开衣柜,里面还挂着我三年前咬牙买下的职业套装,标签都没拆。
旁边是陆承君逐年添置的昂贵西装,占据了大半空间。我的手指在那套灰色套装上停留片刻,
最终取了下来。收拾的过程像一场庄严的仪式。我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素色衣裙,
几本专业书,一个装着母亲旧照片的相框。
所有他买给我的东西——首饰、包包、那些我为了“配得上”他而勉强收下的奢侈品,
我都整齐地码放在床头柜上。包括那枚,刚刚摘下的,还带着我体温的婚戒。梳妆台上,
他送的香水瓶反射着冰冷的光。我拧开一瓶用了大半的普通护手霜,挤出手指长的一截,
均匀涂抹。这是我自己买的,味道清淡。我要带走的,必须完完全全属于“林安若”,
而不是“陆承君的太太”。当我拉上行李箱拉链时,动作顿了顿。我走到书房,
从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旧的牛皮纸笔记本。扉页上,
是我大学时娟秀的字迹:《媒介与社会变迁研究笔记 - 林安若》。
里面记录着我曾经的学术梦想,那些与导师激烈讨论后迸发的火花,
那些关于未来的、闪闪发光的规划。婚后第二年,陆承君说“我养你”,
我便将它连同梦想一起,封存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抽屉。相信他的承诺,
是我犯过的最愚蠢的错。我轻轻拂去封面的灰尘,将它小心地放进随身背包的最里层。
整个过程,异常平静。大脑像被格式化的硬盘,剔除了所有与陆承君相关的情绪数据。
我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删除“陆承君的妻子”这个错误的程序,然后,
重启“林安若”的人生。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时,陆承君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瘫在沙发上,
脚边的玻璃碎片狼藉一片。听到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他抬起头,先是错愕,
随即被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取代。“林安若,你闹够了没有?”他声音沙哑,
带着宿醉未醒的暴躁,“摔个杯子就要离家出走?你能不能成熟点!”我没有停下脚步,
径直走向玄关。我的沉默彻底激怒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我在跟你说话!收起你这套!我工作已经够烦了,
没空陪你演这种苦情戏!”苦情戏?我抬眼,平静地看向他。
他的领口还沾着昨夜应酬的酒气,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因为愤怒,面容甚至有些扭曲。
这就是我爱了三年,付出一切的男人。这就是那个,在另一个时空里,
轻蔑地说我“压抑”、“眼界窄”、“让他腐烂”的男人。“我不是在演。”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粗重的呼吸,“我也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弯腰,
从行李箱侧袋抽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轻轻放在门口的鞋柜上。“离婚协议,
我已经签好字了。财产分割很简单,这房子,你的存款,你的车,我什么都不要。
”我的目光掠过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只要我的自由。”陆承君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鞋柜上那个薄薄的文件袋,又猛地抬头看我,
像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你……你疯了?”他喉结滚动,
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就因为我说了几句气话?林安若,你离开我,
你能去哪?你拿什么生活?”“那是我的事。”我拉开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带着自由的味道。“林安若!”他在我身后低吼,带着最后通牒式的威胁,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我的脚步在门槛处停顿了一秒。然后,
我拉着行李箱,一步跨了出去。没有回头。关门声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却仿佛在我和他之间,立下了一座永不可逾越的墓碑。门内,
隐约传来他暴怒的踹砸声和模糊的咒骂。门外,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走进了电梯。
电梯镜面里,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眼睛里有血丝,却没有泪。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那个卑微的、讨好的、试图用牺牲来换取爱的林安若,已经被我亲手,
“删除”了。4陆承君是被手机***吵醒的。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习惯性地向身边摸索,想要推醒“林安若”,让她去给自己倒杯蜂蜜水。手伸出去,
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空荡的床铺。他猛地睁开眼。身侧的位置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仿佛昨夜,乃至过去三年,从未有人在那里安睡过。***还在执拗地响着,是他母亲。
他烦躁地抓过手机。“承泽啊,晚意在吗?我上次跟她说的那个老家亲戚想进城看病的事,
她联系得怎么样了?那家医院的主任……”陆承君捏着眉心,宿醉让他的思维异常迟钝。
“……什么主任?她没跟我说。”“哎呀你怎么回事?我明明跟晚意说得清清楚楚!
你赶紧让她接电话,人家亲戚这边等着呢!”“她不在。”他语气生硬地打断。“不在?
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跟她说……”“她走了!
”陆承君几乎是吼了出来,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语气,“妈,
这事等我回公司再说,我马上要开会。”挂了电话,他颓然倒在床上。空气里,
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她常用的护手霜的淡香,但很快,就被他自己身上隔夜的酒气掩盖了。
他挣扎着起床,脚下踩到什么,低头一看,是几片细小的玻璃碴,昨晚他摔杯子的“战果”。
他皱着眉绕过,走进浴室。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西装衬衫皱得像咸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