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把六月的风都烘得发黏,透过老教室敞开的窗户,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一阵阵涌进来。
我在初二期末考的考场里低头看题,笔尖在试卷上沙沙作响,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
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坐在第三排靠过道的位置,阳光恰好透过窗外的香樟树,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答题的姿态很随意,手指修长,握着2B铅笔在答题卡上划拉,填涂的节奏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
语文是我最拿手的科目,距离交卷还有半小时,我己经全部答完。
检查两遍后,百无聊赖地开始转笔,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方向。
思绪回到上一场考试结束时的画面——他倚在走廊栏杆上,一副无所谓地和邻桌谈笑:“考的全没讲,讲的全没考。”
阳光落在他带笑的眼角,那种不同于第一考场其他学霸的沉稳严肃,带着几分幽默不羁的鲜活,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一排的同学,起来收一下答题卡。”
监考老师的声音把我从走神中惊醒。
身为最后一排的我连忙站起身,从后往前收取试卷和答题卡。
当我收到他那排时,刻意放慢了动作,敏锐地捕捉到他答题卡上方姓名栏里的两个字:陈阳。
字迹洒脱不羁,最后一笔微微上扬,像他笑起来时的嘴角。
后来条形码从我手中传过时,不自觉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也很自然地接过。
当我认为我们不会再有对白时,却听见他说“林屿”,我呆愣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抬头迎上他递回来的条形码,我的指尖微微发烫。
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不过是传条形码的方向变了,从后往前变成了从前向后,我居然因为这个简单的互动而心跳加速。
脸颊不自觉发烫,我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手中的答题卡。
这监考老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可恶!
我在心里小声抱怨,却又暗自感谢这个意外的安排。
被安排在最后一场的数学考试,差点要了我的命。
压轴题像一道天堑横在面前,我咬着笔杆苦苦思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完了,这次又与班级前五无缘了。”
我在心里哀嚎。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汗滴渗满我的手心。
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一方面好强地想争取前五名,另一方面又被数学折磨得死去活来。
放弃挣扎的那一刻,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前排。
陈阳早己经答完试卷,答题卡平整地铺在桌面上,2B铅笔和橡皮整齐地摆在右上角。
他微微侧头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给他的白衬衫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我看到了坐在窗边的一位女生,姣好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动人。
我不知道他是在看风景还是在看人,只知道这样的画面,像极了青春电影里的特写镜头,而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
终场哨声划破考场的沉闷,“收卷!”
的指令落下时,我几乎是立刻松了手。
这场数学考得我头皮发麻,早没了挣扎的力气。
看着监考老师收走那张答题卡,我在心里默默祈祷选择题能多蒙对几个。
我们跟着人群起身离开,桌椅碰撞发出吱呀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解放的喜悦和考后的疲惫。
路过陈阳座位时,我瞥见他答题卡上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最后一题竟然写满了整整一面的空白。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距离不仅仅是一个过道,而是答题卡上那些我永远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暑假在蝉鸣声中悄然流逝,我几乎要忘记考场那个插曲。
首到开学前一周,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发了初三的花名册,要求大家核对信息。
我百无聊赖地滑动手机屏幕,指尖突然顿在“陈阳”两个字上。
墨色的笔画在屏幕里微微发亮,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就是那个白衬衫男生的名字。
他的名字排在全班第六,而我排在第十。
点开详细成绩单,他的数学分数高得让我倒吸一口凉气——108分,而我只有72分。
心里莫名地想:大哥,小弟膜拜膜拜你!
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整整半分钟。
九月的风提前吹进了心里,带着说不清的期待,和一丝藏在答题卡里的心跳。
我不知道这份莫名的心动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他记得我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答题时专注的侧脸。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他穿了一件很白的衬衫。
初三的教室换了新的楼层,我从公告栏前走过,看着重新分班后的座位表,意外地发现陈阳的名字就在我斜前方。
命运像是开了一个玩笑,又像是给了一个机会。
我捏着书包带子的手微微出汗,不知道这场藏在答题卡里的心跳,会不会有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