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博物馆 “西域玉魂” 特展,空调风裹着樟木味,吹得人很舒服。
阿依努尔拽了拽讲解服衣角,耳麦 “咔嗒” 调准频道 ——中央展柜里那半块古玉,吸引了大部分参观者的眼光。
“各位观众,现在看到的是西汉昆玉。”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带着讲解员的专业感。
“大家看它的质地 —— 暖白色,像凝脂,是和田白玉的典型特征。
但它比中原白玉多了层油脂光,这是西域地质养出来的。”
她抬手指向展柜:“再看这些冰裂纹,业内叫‘水线’。
不是摔的,是天然形成的。”
她微笑着顿了顿:“不同光线下,会变颜色,这就是古玉的‘活气’。”
人群里有人点头,阿依努尔继续说:“你们看,这块古玉是半块,传说当它遇到另外半块玉,就成为开启宝藏的‘钥匙’—— 当然,” 她笑了笑,试图冲淡神秘感,“新疆本身就是座天然宝库,玉石、金矿、石油……”阿依努尔顿了顿,继续讲解:“我是***尔族,我们称玉为‘塔格之魂’,山的灵魂。”
“祖辈说‘玉认主’—— 好玉触手温,是跟主人心意通。
老人戴玉,求‘镇气安神’;姑娘出嫁,妈会把小玉缝进嫁衣,盼‘玉护平安’。”
有人举手示意:“‘人养玉,玉养人’有依据吗?”
阿依努尔笑着回答:“‘人养玉’是人体油脂渗进玉里,让玉更亮。
‘玉养人’,一是文化象征 —— 孔子说‘君子比德于玉’,玉代表温润坚韧。
二是实用 —— 玉导热慢,戴着手暖,还能缓冲外力。”
参观者举着机拍,她又指玉上的 “昆” 字:“再看这字!
汉隶的笔锋硬得像天山的石头,收尾却绕了个软弯 —— 这是咱们中国文化很早就与西域交融的有力说明。”
话音刚落,人群突然倒抽一口气。
阿依努尔猛地抬眼 —— 昆玉亮了!
一道绿色的光,像刚从雪水钻出来的蛇,顺着冰裂纹窜。
到 “昆” 字捺笔处,突然昂头,“嘭” 地炸开光团!
展柜玻璃 “嗡” 地低鸣,高频震动顺着空气爬过来,她指尖发麻,像握了把漏电的手电筒。
“玉石发光了!”
有人尖声喊,手机镜头挤成一片。
“别慌!”
阿依努尔的声音稳得吓人,心里却乱跳,“可能是射灯电压不稳,光影折射……”话没说完,耳麦里传来嗡嗡声。
不是杂音,是带着节奏的震颤,像雪山要塌前的闷响。
她摘下耳麦,那声音还在 —— 钻进骨头缝,跟心跳撞得乱七八糟。
“传说里的宝藏,藏在哪?”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后排传来。
阿依努尔抬头看。
逆光里立着个高个男人,肩宽腿长,站得笔首,像天山里的云杉。
他远远站着,右边眉骨上的黑痣格外扎眼。
更奇怪的是 —— 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下,一点红光在跳,频率竟跟耳麦的嗡鸣一模一样!
“知识个传说而己。”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指尖紧紧捏着讲解器。
男人轻轻 “嗯” 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阿依努尔用余光瞥他 —— 他抬手,想***口的红光,手指刚碰到布料,又突然放下,转身走了。
深夜的博物馆,像沉在海底的城。
阿依努尔戴上白手套,把昆玉从展柜里捧出来。
指尖刚触到玉面,就觉出一丝震颤 —— 像刚睡醒的小猫,在轻轻呼气。
玉上的冰裂纹里,还沾着点展柜里的细尘,她用指腹轻轻蹭,竟蹭出丝温润的光。
八年了。
从大学实习第一次见这块玉,她就跟它 “对上了眼”。
她总觉得,这玉在跟自己说话,只是她听不懂。
“嗡 ——”掌心的玉突然狂跳!
绿光顺着纹路疯窜,比刚才亮十倍。
每道纹都透着光,把她的手照得透亮,连血管都能看见。
阿依努尔想把玉放回展柜,手腕却被拽住 —— 无形的力,怎么也挣不开。
脚步声!
一步,又一步,踩在地砖上,闷响像敲在神经上。
阿依努尔猛地转身,冷汗浸湿后背 —— 那个眉骨带痣的男人,站在三米外的阴影里。
他的身形被衬得格外高大,像从克孜尔石窟壁画里走出来的武士,眼神深不见底。
“你怎么进来的?”
她的声音发紧,攥着昆玉的手更用力了 —— 冰凉的玉面,竟被掌心焐出潮气,连冰裂纹里的光,都暖了些。
男人没回答,只盯着她手里的玉。
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你好,我叫程宇。”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似乎要和阿依努尔握手:“你白天说的另一半玉,是叫‘丹玉’吗?”
阿依努尔的心跳骤然停摆。
“丹玉” 这名字,只在博物馆内部资料里提过,从未对外公开。
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是不是这个?”
程宇没等她问完,从颈间抽出根黑色尼龙绳。
绳端挂着半块玉 ——那玉泛着樱红的光,内侧的 “丹” 字虽模糊,也是汉隶和西域文字的完美结合。
突然,昆玉挣脱她的手,凌空飞起。
程宇手里的丹玉也被吸住,两道光在空中相撞、相融。
“咔!”
一声脆响,拼成完整的圆环!
光芒轰然爆发,比正午的太阳还刺眼。
圆环飞速旋转,在展厅穹顶投出星图 —— 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窗外天山的方向。
头顶的灯疯狂闪烁,空气里飘起金沙似的光点,像被吹散的星尘,落在她发梢上,带着点凉。
“公元前 101 年……”不知是程宇的声音,还是遥远时空的呓语,钻进她耳朵。
阿依努尔觉得身体被巨力撕扯,意识像掉进漩涡 —— 星图、绿光、男人的身影,全揉成模糊的光。
“玉门关外……”最后一句呓语钻进脑海时,她彻底失去意识,像片被狂风卷走的叶子,朝着未知的黑暗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