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颖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穿过安检门，丝绸礼服摩擦着金属探测器的声音像是某种警报。
她望着宴会厅尽头被红绸包裹的颁奖台，恍惚间看到十八岁那年校园剧拍摄现场，临时搭建的领奖台也是这样的猩红色。
"第西十三届金凤奖最佳女主角——"颁奖嘉宾故意拖长的尾音刺穿耳膜，"桑颖！
"掌声如潮水漫过舞台。
她提着裙摆拾级而上，镶满水钻的裙摆扫过台阶时勾住了一枚螺丝钉。
这个细节被镜头放大在巨幕上，观众席传来善意的笑声。
经纪人李梦在台下拼命比划手势，示意她保持优雅。
"感谢组委会将这个奖项..."桑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聚光灯扫过贵宾席第三排时，她看到了那双眼睛。
漆黑瞳孔里沉淀着某种冷金属般的光泽，像她去年在瑞士见过的高山湖泊，表面浮着碎冰，深处却涌动着暗流。
祁昊的黑色西装剪裁凌厉如刀，与周围大腹便便的投资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正在和身旁的白发老者低语，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钢笔，银质袖扣折射的寒光刺痛了桑颖的眼角。
领奖词后半段完全依靠肌肉记忆完成。
回到后台时，李梦抓着她的小臂往休息室拖："徐总在vip室等你，这次要是再搞砸..."经纪人鲜红的指甲掐进她臂弯，"公司能把你捧到云端，也能让你摔得尸骨无存。
"更衣室的镜子映出她后背交错的淤青。
上周拍打戏时威亚失控的后果正在皮肤上绽放成青紫色花瓣，粉底遮盖不住的伤痕此刻像某种耻辱的印记。
桑颖将淡紫色披肩裹紧，丝绸滑过伤口时激起细密的刺痛。
推开vip室的门，雪茄烟雾中伸出只戴满翡翠戒指的手。
徐世诚的鹰钩鼻在水晶吊灯下投出阴鸷的剪影："桑小姐比电视上还瘦啊。
"他掌心躺着个丝绒首饰盒，"这是缅甸老坑玻璃种，配你这身正好。
""徐总可能不知道，"桑颖后退半步靠在门框上，"我最近在拍文物保护的公益广告。
"她故意晃了晃腕间的青铜镯子，"戴惯了出土文物的复刻品，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
"老男人脸上的横肉抽搐起来。
李梦突然从身后按住她肩膀："徐总别见怪，小颖刚吃了感冒药有点糊涂。
"镶着碎钻的指甲暗中发力，"还不快给徐总倒酒赔罪？
"红酒在醒酒器里泛着血光。
桑颖握着雕花玻璃瓶的手指关节发白，忽然想起杀青宴那晚被灌醉后锁在酒店套房的经历。
地毯上散落的安眠药，浴室镜面用口红写的求救信号，还有破晓时分从三十八层俯瞰时眩晕的霓虹。
"听说桑小姐酒量了得。
"徐世诚的皮鞋尖蹭过她裙摆，"上次在西季酒店..."玻璃碎裂声打断了他的话。
桑颖看着自己松开的手指，醒酒器在地毯上滚出暗红色轨迹。
她抬头望向监控摄像头闪烁的红点，露出今晚最真诚的微笑："真抱歉，我最近在练习新戏里的帕金森患者角色。
"走廊警报器突然尖啸。
穿深灰制服的保安撞开门时，桑颖正蜷缩在波斯地毯上抽搐，披肩滑落处露出大片淤青。
赶来的记者镜头对准她颤抖的指尖，拍下了徐世诚仓皇退开的丑态。
"突发！
金凤奖后台惊现潜规则现场！
""当红影后疑遭资本大佬胁迫！
""桑颖带伤领奖内幕曝光！
"热搜爆掉的时候，桑颖正在急诊室输液。
李梦把平板摔在她病床前："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故意激怒徐世诚，故意打碎醒酒器触发防火警报..."经纪人精心描绘的眼线晕成两团黑雾，"知道公司要赔多少钱吗？
"葡萄糖顺着输液管滴落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桑颖盯着手背上的医用胶布，突然笑出声："徐世诚三个月前就开始抛售星辰科技的股票，他背后的资本正在做空人工智能板块。
"她转动着青铜手镯，"你说要是祁昊看到今晚的视频..."李梦的表情凝固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士推门进来换药时，桑颖瞥见窗外掠过的无人机蓝光。
她知道某位科技新贵的私人飞行器正在三百米高空悬停，机载摄像头能清晰拍到她睫毛颤动的频率。
第二天清晨，桑颖公寓门铃响起。
可视对讲屏幕里，祁昊的黑色大衣落满初雪。
他抬手按密码锁的动作熟稔得令人心惊——那串数字是他们高中时期共用的储物柜密码。
"你比预估的晚到十七分钟。
"桑颖倚着门框，素颜让眼下的青黑无所遁形，"看来星辰科技的数据分析师该换人了。
"祁昊的目光扫过她锁骨处的淤青，从公文包抽出份文件："徐世诚名下三家空壳公司的资金流向。
"他指尖点在某个瑞士银行账户编号上，"足够让他蹲十年牢房。
"桑颖没接文件，反而抓住他手腕。
祁昊的皮肤温度比记忆中更冷，脉搏跳动频率却出卖了平静表象。
"你监视我多久了？
"她拇指按在他淡青色的血管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手机植入定位程序？
去年威尼斯电影节？
还是更早..."话音未落，祁昊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
桑颖被他拽进怀里的瞬间，闻到西装前襟残留的雪松气息，和十年前他校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重叠。
落地窗外的无人机群突然集体转向，组成遮光矩阵将公寓笼罩在阴影里。
"你故意在徐世诚面前露出伤痕。
"祁昊的声音擦过她耳尖，"故意让我的无人机拍到那些淤青。
"他指尖抚上她后颈的旧伤疤，"甚至三年前拍《暗夜追凶》时那场爆破戏的意外..."桑颖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场差点毁容的事故报道里，所有关于威亚螺丝松动证据都神秘消失。
此刻祁昊的虹膜在阴影中泛着奇异蓝光，她突然意识到那是智能隐形眼镜的数据流。
"为什么要帮我？
"她仰头看他时，一滴泪恰到好处地悬在下睫。
祁昊的拇指碾过她眼下那颗泪痣。
这个动作让桑颖想起杀青夜他闯进病房时的场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里，他握着她的手将病毒程序植入徐世诚的私人服务器。
"你知道为什么。
"他低头时呼吸拂过她颤抖的唇，"就像我知道那147封信你还留着。
"衣柜暗格里的檀木盒突然发出电子锁开启的轻响。
桑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些泛黄的信纸上正在浮现新的字迹——祁昊用隐形墨水写下的，跨越十年的源代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