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声更凉了。
土屋透着缝,细细的凉气钻进来。
徐氏抱着孩子蜷在炕角,呼吸轻浅。
韩星宇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脑子里总是回荡着那口井的水——清得不合常理,还伴着指南针发热的奇异反应。
他轻手轻脚地下炕,拿起瓷罐走到院里。
月色淡白,院墙在夜色中像一条弯曲的黑线。
井口静静立着,井台上的水桶倒扣着,像沉默的守卫。
他蹲下,把水桶放下去,井绳吱呀作响。
就在水桶触到水面的刹那,胸口的指南针忽然轻轻震动,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韩星宇皱了皱眉,将桶提上来。
月光下,桶里的水清得发亮,水面上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光纹在流动。
他用手触了触水面,清凉得沁入骨髓。
就在指尖沾到水的瞬间,指南针的震动猛然加剧,仿佛在催促他什么。
他低声自语:“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下一刻,指针的方向忽然固定在井水中央,光芒一闪——眼前的院子骤然一变,他站在一片陌生的地方。
脚下是柔软的草地,空气清新得像刚下过雨。
西周是一片不大的岛屿,边缘环绕着浅浅的水湾,中央有一汪泉水,清澈得能看见泉底的细沙。
泉眼冒着细小的气泡,带着温润的气息。
“这……是井里?”
韩星宇不可置信地西下张望。
没有风浪,没有咸腥的海味,只有淡淡的草香与泉水的甘甜气息。
他走到泉边,伸手舀了一口水,入口微凉,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甜,仿佛喝下去的瞬间,连脑子都清醒了几分。
他忽然想到白天那只病鸡——若这水真有特殊功效,那意味着什么?
不甘心只靠猜,他捧了几口泉水在手中,然后心念一动——眼前的景象像被一层透明的水幕拉扯,瞬间又回到了院子里。
桶里的水依旧在,瓷罐在井台旁,仿佛他从未离开。
他眯了眯眼,把手里的泉水倒进一个破陶碗里。
天还没亮,他悄悄走到鸡笼前,把碗放进去。
那只母鸡低着头,似乎还在打盹,但很快闻到了水味,抬头啄了几口。
喝下去不过片刻,鸡冠的颜色便隐隐泛红,原本耷拉的翅膀轻轻抖动了几下。
韩星宇的呼吸微微一紧——这并不是普通的井水。
他没再继续试验,而是将剩下的泉水倒掉,用井水冲了冲碗,免得徐氏察觉异常。
天快亮时,他重新躺回炕上。
胸口的指南针安静下来,但他知道,它与那片岛屿、那汪泉水息息相关。
这是他的底牌,也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依仗。
韩星宇闭上眼,心中暗暗发誓——不但要活下去,还要凭借这口泉水,让这个家过上再也不用挨饿受欺负的日子。
他侧身,看向炕角的徐氏母子。
昏暗的油灯下,女人抱着孩子睡得极浅,眉心依旧紧蹙着,似乎连在梦里也没放松过。
孩子小小一团,脸蛋瘦得有些尖,睡梦中下意识往母亲怀里缩。
韩星宇的心一沉。
从徐氏那下意识的防备眼神里,他能想象原主生前是怎么欺压这对母子的——喝醉了就动手,连女人带孩子一起打,这样的日子,不怕才怪。
他缓缓叹了口气。
在海上漂泊多年,他见过船员回港时被家人紧紧拥抱的场景,那种依赖与亲近,如今在他身上却成了奢望。
“从现在起,我就是这个家唯一的靠山。”
他在心里默默说。
想让徐氏相信,不是光说好听的。
他得用行动证明——不喝酒、不打人、挣钱养家,让她和孩子在他面前不用再害怕。
而眼下,这口井和那片泉水,或许就是他翻转一切的起点。
他拉过破旧的棉被,替徐氏母子轻轻盖好,动作很慢,生怕吵醒他们。
胸口的指南针在夜色中微微发热,像是在为他的新生活,默默亮着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