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孤注一掷，静候冷门惊雷彩票站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把烟味和汗味搅在一起。
我把刚兑来的6000块往柜台上一放，蓝色的纸钞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天佑……”舅舅的声音发紧，手在我胳膊上攥出红印，“全押？”
我没回头，盯着墙上的赛程表——6月18日，爱尔兰VS意大利，那行小字像根钉子扎在眼里。
上辈子熬夜看这场球时，我正啃着过期面包改方案，屏幕里爱尔兰队绝杀的瞬间，差点把笔记本电脑拍翻。
那记禁区外的抽射，球带的旋转弧度，连解说员都喊破了音。
“全押爱尔兰1:0意大利。”
我的声音比自己想的要稳，指尖却在发抖。
“疯了！”
穿花衬衫的男人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意大利队的后防线是混凝土做的！
爱尔兰能进一个？
还想赢？”
“这钱昨天刚从德国队身上赚的吧？”
有人啧啧出声，“小伙子胆儿够肥，赢了是西万八，输了可就光着腚回去了。”
老板推了推眼镜，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6000全投这个比分，赔率1赔8，中了就是48000。
想好了？”
舅舅突然抓住我的手，他掌心全是汗：“要不……留一半？”
我转头看他，他眼底的慌张里藏着点期待。
这半年来，他为了给我凑学费，白天蹬三轮车，晚上去工地扛钢筋，后背的膏药换了一帖又一帖。
48000块，够他换辆新三轮车，够我妈去医院治咳嗽，够这个家喘口气了。
“叔，出票吧。”
我把舅舅的手按下去，指甲掐进自己掌心，“就这个。”
老板不再多问，唰唰写完比分，红印章“啪”地盖在彩票上，油墨味混着空气里的燥热钻进鼻腔。
我接过彩票时，纸角刮得指腹发麻。
走出彩票站，日头正毒，晒得人头晕。
舅舅一路没说话，快到巷子口时才憋出一句：“要是中了，先给你妈买台电风扇。”
我笑了笑，把彩票塞进裤兜最里层，贴着肚皮的地方被烫得发慌。
接下来的三天像在熬粥，慢得让人烧心。
舅舅吃饭时总盯着墙上的日历，夜里翻来覆去，床板吱呀响到后半夜。
我倒还好，只是每次路过巷口的小卖部，都会盯着那台老式电视机多瞅两眼。
比赛那天傍晚，舅舅提前收了工，买了袋瓜子揣在兜里，手抖得半天没剥开一颗。
我俩搬了小马扎坐在小卖部外，周围很快围了一群人，全是等着看意大利队“虐菜”的。
“意大利队上来就猛攻啊！
爱尔兰队只能缩在禁区里……”解说员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钻出来，混着蝉鸣格外刺耳。
有人开始笑：“看吧，我说啥来着？
爱尔兰这是等着被剃光头。”
舅舅的瓜子壳捏得粉碎，汗顺着下巴滴在裤腿上。
我没说话，眼睛盯着屏幕里那个矮个子爱尔兰前锋——就是他，上辈子那个绝杀球，就是他踢的。
八十分钟，比分还是0:0。
小卖部老板打了个哈欠：“估计是平局了，意大利队今天不在状态。”
“平局也正常，爱尔兰队防守还行。”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爱尔兰队突然断球，前锋带着球往前冲，禁区线上突然起脚——“射门！”
解说员的声音陡然拔高，“球进了！
进了！
1:0！
爱尔兰队领先！”
小卖部瞬间炸了锅。
有人把手里的冰棍掉在地上，有人揉着眼睛以为看错了。
舅舅猛地站起来，小马扎“哐当”翻在地上，他抓着我的胳膊使劲晃，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中了……天佑，中了！”
我摸着裤兜里的彩票，纸己经被汗浸透，却烫得像团火。
周围的惊呼声里，我仿佛己经听见了48000块钱哗啦作响的声音——那是这个夏天，最响的惊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