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假宦风流录·第一卷第二章:贞观年间,我在净身房绝境求生痛。
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大腿内侧的皮肉,又像是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上面反复碾过。
李明远是被这股钻心的疼唤醒的,眼皮刚掀开一条缝,就觉得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上盖着块又硬又糙的破麻布。
周围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七八张铺着干草的“床”,每个铺上都躺着人,此起彼伏的***声像魔咒似的钻进耳朵。
这不是之前那间土坯房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伤口己经被人用粗麻布草草包扎过,暗红色的血渍透过麻布渗出来,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
他试探着动了动脚趾,还好,没伤到骨头。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稍微一动,伤口就像被扯开一样疼。
“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李明远转过头,看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房梁。
那少年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下身也缠着厚厚的麻布,血渍比他的还多。
“这是……哪儿?”
李明远的声音依旧嘶哑,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谁知道呢……”少年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笑声比哭还难听,“估摸着是……等死的地方吧。”
等死的地方?
李明远的心沉了沉。
他环顾西周,这屋子比之前那间稍大些,却更破旧,墙角堆着几捆发黑的干草,屋顶漏着光,风一吹,就有灰尘簌簌往下掉。
空气中除了草药味和血腥味,还多了股尿骚味,熏得人头晕。
“他们……把我们扔在这儿了?”
他问。
“不然呢?”
另一个角落里的少年接过话头,声音里满是怨恨,“净了身的,得养着,万一死了就白费功夫。
像咱们这样……”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绝望,李明远看得一清二楚。
像咱们这样……没被“净”干净,却又受了重伤的,大概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吧。
李明远攥紧了拳头。
他不是真的太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用胳膊肘撑着身体,一点点坐了起来。
大腿的伤口被牵扯着,疼得他额头首冒冷汗,但他不敢停。
他得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有……怎么才能活下去。
“你……你还能动?”
旁边的少年惊讶地看着他。
李明远没说话,只是咬着牙,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他得找点水喝,再看看有没有能处理伤口的东西。
现代的急救知识告诉他,这种开放性伤口最怕感染,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一旦感染,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他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挪动,目光扫过墙角的干草堆。
突然,他眼睛一亮——草堆旁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罐,里面盛着些浑浊的水,水面上还漂着草屑。
不管了,有水总比没有强。
他走过去,抱起陶罐就往嘴里灌。
水又涩又苦,还有股土腥味,他却像喝琼浆玉液似的,一口气灌了大半罐。
喉咙里的灼烧感缓解了些,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喂,给我也喝点。”
之前说话的那个少年虚弱地喊道。
李明远犹豫了一下,把陶罐递了过去。
现在不是独吞资源的时候,在这里,多一个“同伴”,或许就能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虽然他知道,这些人里,真正能活下来的恐怕没几个。
他靠在墙上,开始仔细回忆关于唐朝的知识。
贞观年间,也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在位的时候,这时候的唐朝国力渐强,长安城更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
但宫廷内部的规矩森严,等级制度更是严苛到了骨子里。
太监,在唐朝还不叫太监,叫“宦官”,地位普遍不高,大多是底层宫女和宦官,命比纸薄。
想要在宫里活下去,光靠小聪明肯定不够,得懂规矩,会看脸色,还得有运气。
而他最大的秘密——“假净身”,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随时可能掉下来把他劈得粉身碎骨。
“对了,”李明远看向那个接过陶罐喝水的少年,“你知道……咱们要被送到哪儿去吗?”
少年喝了水,精神好了些,他抹了把嘴,说:“听之前那个拿刀的老东西说……好像是掖庭局。”
掖庭局!
李明远的心猛地一跳。
他记得,掖庭局是唐朝宫廷里管理宫女和宦官的机构,也是新人入宫后最先待的地方。
那里就像个筛子,会把最没用、最碍眼的人早早淘汰掉。
“掖庭局……很可怕吗?”
一个更小的少年怯生生地问,他看起来才十二三岁,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可怕?”
喝水的少年嗤笑一声,“进了掖庭局,就不是人了。
干活稍不如意就是打骂,饭都吃不饱,冬天没棉衣,多少人冻饿而死……”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开门声打断了。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袍的老太监走了进来。
这老太监约莫六十多岁,背有点驼,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很锐利,像鹰隼一样扫过屋里的少年们。
“都醒着吗?”
老太监的声音尖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能站起来的,都给咱家滚出来!”
少年们吓得一哆嗦,没人敢动。
老太监见状,脸色一沉,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鞭子,“啪”地往地上一抽:“怎么?
要咱家一个个请?”
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吓得那个最小的少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李明远知道,不能违抗。
他扶着墙,慢慢挪动脚步,率先走了出去。
其他少年见状,也纷纷挣扎着起身,有两个实在站不稳,是被旁边的人架着出去的。
屋外是个小小的院子,墙角堆着几捆柴火,阳光刺眼。
老太监站在院子中央,手里的鞭子还在微微晃动。
“咱家是掖庭局的王德福,”老太监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平淡,“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宫里的人了。
记住,进了宫,嘴要严,手要净,眼要瞎,腿要勤。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明远身上,眉头皱了皱:“你叫什么名字?”
李明远心里一紧,想起之前刘公公说的“登记一下”,连忙低下头,用尽可能卑微的语气说:“回……回公公,小的……李进忠。”
“李进忠?”
王德福念叨了一遍,点点头,“听着还行。
你这腿怎么回事?”
“回公公,是……是不小心摔伤的。”
李明远不敢说实话,只能编了个借口。
王德福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哼了一声:“不管怎么伤的,进了掖庭局,就得干活。
明天开始,跟着咱家学规矩,学不会的,就去刷恭桶,刷到学会为止!”
刷恭桶……李明远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还有,”王德福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的名字,咱家都记着了。
从今天起,以前的名字、以前的事,都给咱家忘了!
在宫里,只有新名字,没有过去!”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砸在每个少年的心上。
李明远低下头,看着自己腿上渗血的伤口,心里清楚,从他叫出“李进忠”这个名字开始,那个叫李明远的现代大学生,就己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李进忠,一个前途未卜的假太监。
王德福又训了几句,无非是些宫里的基本禁忌,然后让人抬来一筐黑乎乎的窝头,还有一盆野菜汤。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王德福把鞭子别回腰上,转身就走,“明天卯时三刻,在这里***,迟到的,家法伺候!”
看着王德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少年们才敢拿起窝头。
窝头又干又硬,还带着沙子,野菜汤里除了几片叶子,什么都没有,寡淡无味。
但没人敢抱怨,都狼吞虎咽地吃着。
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接下来几天里唯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李明远拿着一个窝头,却没什么胃口。
他看着手里的窝头,又摸了摸腿上的伤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在这吃人的宫廷里活下去。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王德福站在门口,正偷偷往这边看。
那眼神复杂,不像刚才那么严厉,倒像是在观察什么。
李明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啃着窝头。
王德福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李明远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这个王德福,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刚才那一眼,是在怀疑自己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明天开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而他腿上的伤口,还有那个不能说的秘密,就像两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夜,渐渐深了。
李明远躺在冰冷的干草上,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睡。
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这院子寂静得可怕。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那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疼痛时刻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还能挣扎。
掖庭局……王德福……李进忠……这些名字和词语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尽快养好伤,必须尽快学会宫里的规矩,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角落。
只是,他能做到吗?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黑暗中,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明天,卯时三刻。
他必须准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