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假宦风流录·第一卷第三章:自残!
我用一滩血骗过了所有人后半夜的风带着凉意,从屋顶破洞灌进来,吹得李明远打了个寒颤。
他缩在干草堆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大腿内侧的伤口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又痒又疼,烧得他浑身发燥。
“坏了……”他心里咯噔一下,用手摸了摸包扎伤口的麻布,只觉得黏腻温热——这是发炎的征兆。
在现代,这点伤口消消毒、吃点消炎药就能好,可在这缺医少药的贞观年间,伤口感染就是催命符。
他想起白天那个被抬出去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恐怕就是没能熬过感染这一关。
不能就这么完了。
李明远咬着牙坐起身,借着从破洞漏下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解开麻布。
伤口周围己经红肿,边缘泛着难看的青紫色,渗出来的血也带着股淡淡的腥臭味。
他心里发沉,目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扫了一圈。
其他少年都睡得很沉,大概是太累了,或是被伤痛磨没了精神。
墙角堆着的干草旁,放着几个空陶罐,还有一把豁了口的菜刀——大概是之前用来切野菜的。
等等,菜刀?
李明远忽然想起白天王德福训话时,腰间挂着个小酒葫芦,时不时喝一口。
宫里的太监大多爱喝点酒,一来是解乏,二来……酒精能消毒!
这个念头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脑子。
他悄悄下床,忍着腿疼,一瘸一拐地挪到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老太监脚步声远远传来,又渐渐消失在拐角。
王德福住在哪?
他记得白天王德福离开时,是往院子东侧走的。
那里有一间单独的小屋,比他们住的这间整洁些,应该就是管事太监的住处。
赌一把!
李明远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木门,溜了出去。
夜风吹在身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伤口的疼痛也愈发清晰。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东厢房挪,每走一步,都觉得腿像要断了似的。
东厢房的窗户里还透着微弱的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翻书的声音。
李明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万一被王德福当成小偷,恐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王……王公公,您睡了吗?”
里面的声音停了。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德福披着件外衣站在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来这儿干什么?”
李明远连忙低下头,膝盖一弯就想跪下去,却被王德福拦住了:“别跪,咱家这屋子小,经不起折腾。
说吧,什么事?”
“我……我……”李明远紧张得舌头打结,指了指自己的腿,“伤口……好像不太对劲,我想……想借点酒擦擦……”王德福的目光落在他渗血的裤腿上,眼神动了动,没说话,转身回屋拿出一个小酒葫芦,扔给了他:“拿去,少喝点,别耽误了明天上工。”
李明远接住酒葫芦,手指都在发抖:“谢……谢谢公公!”
“谢就不必了,”王德福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咱家丑话说在前头,进了掖庭局,自己的身子得自己顾着,没人会可怜你。
要是挺不过去,就只能扔去乱葬岗喂野狗。”
这话虽然难听,却带着几分真心。
李明远心里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一定好好养伤,不给公公添麻烦。”
王德福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回去。
李明远拿着酒葫芦,像捧着宝贝似的,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草堆。
他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差点打喷嚏——这酒度数不低,消毒肯定够用。
他咬着牙,把伤口周围的麻布撕开,拿起酒葫芦,闭着眼睛就往伤口上倒。
“嘶——!”
酒精碰到伤口的瞬间,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疼得他浑身抽搐,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差点把手里的酒葫芦扔出去。
他死死咬着牙,强忍着没叫出声,首到把伤口周围都浇了一遍,才瘫倒在干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疼,真疼。
但疼过之后,伤口处传来一阵清凉,那股灼烧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他用干净的麻布重新包扎好伤口,把剩下的酒小心翼翼地倒回葫芦里,藏在草堆深处——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得省着点用。
做完这一切,他才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卯时三刻,天刚蒙蒙亮,王德福的鞭子就抽在了院子的石板上,“啪”的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都给咱家起来!
磨蹭什么?”
王德福站在院子中央,脸色阴沉,“今天开始学规矩,谁要是学不会,就去刷恭桶!”
少年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到院子里。
李明远也挣扎着起身,虽然伤口还是疼,但比昨天好多了,至少能正常走路了。
王德福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站好了!
咱家先说第一条规矩——见了比自己等级高的,不管是太监还是宫女,都得行礼。
头要低,腰要弯,声音要小,记住了?”
他一边说,一边示范,动作标准得像个提线木偶。
少年们跟着学,有的学得快,有的笨手笨脚,惹得王德福眉头首皱。
“李进忠,”王德福突然点了他的名字,“你过来,给咱家走两步看看。”
李明远心里一紧,连忙走出来,按照王德福教的样子,低着头,小步快走,膝盖微微弯曲,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他知道,太监走路都有些内八字,说话尖细,这些细节都得模仿到位,不然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王德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还行,比他们几个强点。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咱家伺候笔墨吧。”
这话一出,其他少年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伺候笔墨总比刷恭桶、倒夜香强。
只有那个叫狗剩的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狠狠地瞪了李明远一眼。
李明远心里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王德福让他伺候笔墨,未必是好事,说不定是想就近监视他。
但他没得选,只能低着头应道:“是,谢公公。”
接下来的几天,李明远跟着王德福在文书房打杂。
整理书卷、研墨铺纸、抄写简单的文书,活儿不重,但规矩多。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站着,什么时候该跪着,都有讲究。
王德福对他不算苛刻,但也绝不温和,时不时就会挑他的错处。
“研墨研得太稀了,想让咱家写飞白吗?”
“走路声音太大,想惊了贵人吗?”
“字写得歪歪扭扭,亏你还识几个字!”
李明远都一一受了,不辩解,不顶嘴,只低着头说“是,小的记住了”。
他知道,王德福这是在敲打他,也是在观察他。
在宫里,太聪明不行,太笨也不行,得恰到好处。
这天下午,他正在抄写一份掖庭局的人员名册,狗剩突然端着一盆脏水从外面进来,路过他身边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整盆水都泼在了他的身上。
“哎呀,对不住啊李进忠,我不是故意的!”
狗剩假惺惺地道歉,眼里却满是得意。
冰冷的脏水顺着李明远的衣襟往下流,把刚抄好的名册都浸湿了,墨迹晕开,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他心里火冒三丈,攥紧了拳头——这狗剩,明显是故意的!
但他知道,不能发作。
在这里打架,不管谁对谁错,都是要受罚的,搞不好还会被赶出文书房,打回原形去刷恭桶。
“没事,”李明远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我自己不小心,挡了哥哥的路。”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假装去捡湿透的纸,手却悄悄伸到了旁边的墨锭盒旁,趁狗剩不注意,抓起一块墨锭藏在了袖子里。
狗剩见他没发作,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甘,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李明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
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他站起身,把湿透的名册扔进废纸篓,拍了拍身上的水,继续研墨铺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傍晚时分,王德福来文书房检查,看到李明远身上的水渍,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回公公,是小的不小心打翻了水盆,弄脏了衣服。”
李明远低着头,语气平静。
王德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追问,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书:“今天的名册抄完了?”
“回公公,还没,刚才不小心弄湿了,正在重抄。”
“嗯,”王德福点点头,“抄完了送过来。
对了,晚上你去给东宫送趟文书,这是路引。”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李明远。
李明远接过路引,心里咯噔一下。
东宫?
又是东宫?
上一次去东宫送书,他就撞见过李承乾的私事,差点惹祸上身。
这次再去,会不会又遇到什么麻烦?
他抬头看向王德福,对方的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李明远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是,小的遵命。”
他低下头,把路引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李明远看着桌子上未抄完的名册,又摸了摸袖子里的墨锭,心里忽然有种预感——今晚去东宫,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而那个处处针对他的狗剩,又会在暗地里搞出什么花样?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夜色,渐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