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门诊楼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奇特气味。
林羽靠着冰凉的墙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实习鉴定表,纸张边缘己经被捏得起了毛边。
"小林啊,不是老师说你。
" 中医科主任李教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现在的病人,进来看病先问你 CT 做了没,核磁共振预约到哪天了。
你倒好,一来就拉着人家号脉,说什么 望闻问切 是根本。
年轻人有理想是好,但也得认清现实啊。
""您看我这..." 林羽当时还想争辩,说自己上周用爷爷传的方子治好了一个西医束手无策的顽固性失眠。
"你的鉴定表我给你签了 合格 ,但留院名额真的不能给你。
" 李教授打断他,指着窗外,"你看对面楼的心内科,光设备就投了几个亿,咱们中医科... 唉,能保住就不错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 "妈" 的名字。
林羽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喂,妈。
""小羽啊," 母亲的声音带着疲惫,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爸今天又发烧了,护士说住院费... 还差八千。
妈这边跟你王阿姨借了,还没凑够...""妈,您别管了,我这边有。
" 林羽握紧手机,指节发白,"我这个月实习工资发了,加上之前攒的,肯定够。
您照顾好我爸,别太累着。
"挂了电话,林羽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白大褂的下摆沾了点灰尘,他却没心思拍。
实习工资三千二,他省吃俭用攒了五千,还差三千。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是苏瑶。
他和苏瑶是大学同学,在一起五年了。
从大学校园的林荫道,到城中村的出租屋,苏瑶总说:"林羽,我相信你,等你当了医生,我们就结婚。
"林羽拨通了苏瑶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
" 苏瑶的声音有些冷淡,背景里隐约有钢琴曲在流淌。
"瑶瑶," 林羽尽量让语气温柔,"我这边... 需要三千块钱,我爸住院费不够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像冰锥一样扎进林羽的心里。
"林羽,我们分手吧。
"林羽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到此为止了。
" 苏瑶的声音清晰而决绝,"我己经在张少的公司上班了,行政主管,月薪两万,下个月就要搬去江景公寓。
""张少?
哪个张少?
" 林羽的声音开始发颤。
"张启明啊,张氏集团的少东家。
" 苏瑶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林羽,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给不了我这些。
""那我们五年的感情呢?
" 林羽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路过的护士频频侧目,"你忘了你说过...""说过什么?
说等你当医生?
" 苏瑶打断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等你什么时候能买得起一套房,一辆车?
林羽,现实点吧。
还有,你送我的那块破玉佩,我早就扔垃圾桶了,别再联系我了。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那块玉佩!
林羽猛地站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出医院。
那不是普通的玉佩,是爷爷临终前颤巍巍交到他手里的,用红布包了三层。
"小羽,这是咱林家祖传的医鼎信物,浸过百年药汤,能保家宅平安,续咱们林家的医脉... 不到万不得己,千万别离身。
"他打车首奔张氏集团大厦,司机看着他煞白的脸和攥紧的拳头,识趣地没多问。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眼的光。
林羽一眼就看到了在沙发区交谈的苏瑶和一个男人。
苏瑶穿着一身他从未见过的名牌套装,妆容精致,正仰头对男人笑着,眼角的弧度是他从未见过的妩媚。
那个男人 —— 张启明,他在财经新闻上见过,脑满肠肥,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眼晕。
而苏瑶的脖颈间,空空如也。
"苏瑶!
" 林羽冲过去,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苏瑶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厌恶和惊慌:"你怎么来了?
保安!
保安呢!
"张启明慢悠悠地站起来,上下打量着林羽,像在看一只挡路的虫子。
"你就是林羽?
" 他嗤笑一声,用戴着硕大钻戒的手指点了点林羽的胸口,"听说你骚扰我女朋友?
""把玉佩还给我!
" 林羽的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苏瑶,"那是我的东西!
""玉佩?
" 张启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转头问苏瑶,"就是你说的那块地摊货?
"苏瑶连忙点头:"是啊张少,难看死了,我早就扔了。
""听到了吗?
" 张启明挥了挥手,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立刻走过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林羽,"给我扔出去,别脏了这里的地。
""放开我!
那是我家传的东西!
" 林羽挣扎着,他看到苏瑶从精致的包里掏出那块熟悉的玉佩 —— 深绿色,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边角因为常年摩挲而变得圆润。
然后,她像丢弃一块垃圾一样,随手将玉佩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还嫌恶地用纸巾擦了擦手指。
那一瞬间,林羽只觉得一股血气首冲头顶。
他猛地挣脱保安的束缚,想去捡垃圾桶里的玉佩,却被其中一个保安狠狠一脚踹在膝盖弯。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敲在大鼓上。
林羽眼前瞬间炸开一片白光,然后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垃圾桶里的玉佩,闪过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