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刘老黑和他带来的三个膀大腰圆的混混面面相觑,有点发懵。
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一个欠债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口气咋比他们这些要债的还横?
还学习上级文件?
“学…学你妈了个巴子!”
刘老黑终于反应过来,感觉面子挂不住,骂得更凶,抬脚又要踹门,“林枫!
少给老子装神弄鬼!
开门!
不然老子真拆了你家这破窝!”
“刘老黑!
,你最好想清楚再做决定。
惊扰了里面正在谈事的领导,这责任,你担待得起?
你那个藏在南关菜市场后院的‘小买卖’,还想不想安稳开下去了?”
门外瞬间又安静了。
刘老黑抬起踹门的脚僵在半空。
南关菜市场后院的“小买卖”,是他偷偷搞的一个地下小赌场,隐蔽得很,这林枫一个书呆子怎么知道的?!
还…还有领导?
什么领导?
林枫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王秘书正在里面跟我了解情况,县里对群众反映的某些问题很重视!
张主任马上就到,亲自过来处理!
你现在在这里闹,是想给领导们上眼药?
还是觉得你刘老黑在平栾县能一手遮天了?”
王秘书?
哪个王秘书?
县里领导那么多秘书…张主任?
街道办的张主任?
那老家伙确实爱管闲事…群众反映问题?
反映啥?
难道…疑虑瞬间占据了刘老黑的大脑。
他这种混街面的,最怕的就是“官方”较真。
林枫的话虚虚实实,信息量巨大,首接把他唬住了。
他偷偷示意手下往后退了半步,气势己然弱了三分。
林枫趁机,猛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破旧的木门打开一道缝,足够让外面的人看到里面一丝景象。
林枫就站在门缝里,身姿挺拔,毫无惧色。
他左手拿着那本醒目的红皮《毛选》,右手端着印有“为人民服务”的陶瓷缸子,眼神锐利如刀,先声夺人:“干什么!
想冲击学习现场?
有什么问题,等领导谈完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他的目光刻意扫过刘老黑略显慌乱的脸,最后落在他身后一个高个混混身上,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尤其是你,李卫东,你爹在农机站看大门不容易,别给你爹惹祸!”
那高个混混浑身一激灵,他爹在农机站看大门这事,这林枫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还点名道姓?
这下,连最后面那个混混都感觉后脖颈发凉了。
这林枫邪门啊!
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刘老黑心里更是打起了鼓。
他看着林枫那镇定得不正常的眼神,再看看他手里那本红宝书和印着标语的老瓷缸,这组合在1983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正气。
屋里似乎安安静静的,难道真有领导在里屋?
就在刘老黑疑神疑鬼、进退两难之际“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清脆的自行车***由远及近,格外清晰。
巷子口,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骑着自行车正好路过,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不是街道办张主任是谁?!
刘老黑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真…真来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是催命符。
林枫心里巨石落地时机完美!
他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着门外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看见没?
张主任到了!
刘老黑,我给你透个底,今天这事可大可小。
你现在带人离开,我林枫承你一份情,欠你的钱,明天下午,还是这个点,连本带利,一分不少送到你手上!
你要是非要现在闹…”他顿了顿,冷笑一声,声音冰寒:“那就一起进去,当着领导的面,好好算算账!
看看是你追债的理由硬,还是我反映的问题更受重视!”
软硬兼施,给出了路,也悬起了刀!
刘老黑脑门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看看越骑越近的张主任(张主任只是正常路过,完全没留意这边),再看看门缝里林枫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他一切的眼神,心里那点凶悍气彻底被疑惧压垮。
钱明天能拿到?
还能得个人情?
总比现在撞枪口上强!
“走…走走走!”
刘老黑色厉内荏地朝手下挥挥手,声音都低了几度,“妈的,晦气!
林枫,老子就信你这一次!
明天下午,要是见不到钱,老子把你家祖坟都刨了!”
摞下句狠话,刘老黑带着几个同样心里发毛的混混,灰溜溜地转身,快步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生怕跟张主任打照面。
砰。
林枫缓缓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湿了一层。
空城计唱赢了!
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
刘老黑不是傻子,缓过劲来就能想明白其中的蹊跷。
明天下午…他只有不到二十西小时的时间去弄到那笔巨款!
里屋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
林枫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行动!
他走到里屋,父亲林德贵挣扎着想坐起来,枯槁的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枫儿…那些…那些恶人…爸,没事了,暂时打发走了。”
林枫坐到床边,握住父亲枯瘦的手,语气沉稳得让人心安,“您别操心,安心养病。
钱的事,我有办法。
明天,我就送您去医院。”
“娃啊…哪…哪来的钱啊?
别…别做傻事…”林德贵浑浊的眼里老泪纵横,他怕儿子去走歪路。
“您放心,爸。”
林枫用力握了握父亲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您儿子我,以后只走光明大道,挣干净钱,让您过上好日子!
您信我。”
林德贵看着儿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自信和光芒,一时竟怔住了,他艰难地点点头,咳嗽着重新躺下。
安抚好父亲,林枫没有丝毫停顿。
他走到外屋碗柜旁,从最底下摸出家里仅剩的全部财产皱巴巴的三毛七分钱,还有两张快要过期的市斤粮票。
他将钱和粮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
目光扫过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最终落在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旧手电筒上。
他走过去,捡起来,用力拍了拍,还好,还有微弱的亮光。
今夜,他必须出去!
去那个前世记忆里,能让他绝处逢生的地方县城西头的国营废品收购站!
那里,有一件被所有人当作破铜烂铁的“宝贝”,正在等着他。
那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是父亲救命钱的唯一希望!
夜色渐浓,林枫揣着仅有的三毛七分钱和那个昏黄的手电筒,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融入了八十年代小县城静谧而略显荒凉的夜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