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破旧的窗缝钻进来，像一根冰冷的指头，带着湿土和腐木的霉味，轻轻划过我的后颈，
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桌面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有的写着“某某到此一游”，有的写着“高考必胜”，还有些是意义不明的符号，
像某种古老的咒文，边缘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空气潮湿而沉重，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像雨水浸透了老房子的地基后发出的气息。头顶的日光灯忽明忽暗，发出低低的嗡鸣，
像一只垂死的虫子在挣扎。时钟指向凌晨一点，秒针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每跳一下，
都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咔哒”，仿佛有人在远处敲着一口破钟，声音沉闷而悠长，
敲得我心口发紧。手机屏幕亮着，幽幽的蓝光映在我的脸上，
上面是一条未读消息：“今晚别回头。”发送时间是三年前的今天，发送者是我自己。
我叫林然，三年前，我是这所学校的高三学生。那时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这里，
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独自坐在这个教室里，像个被时间遗弃的影子，
周围的空气冷得像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那桌角有一道浅浅的刻痕，
是我当年用小刀划下的，刻着“高考加油”，刀痕里还残留着一点褪色的墨迹。如今，
那道痕迹旁边多了一行字：“你逃不掉。”字迹潦草而凌乱，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边缘带着一丝暗红，像干涸的血迹，又像被雨水晕开的墨，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发光，
像在低语。一切的起点，都要追溯到三年前那个雨夜。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
学校为了“冲刺”，把晚自习延长到了十点。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
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雨水倾泻而下，砸在操场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水洼映着昏黄的路灯，像一张张扭曲的脸，咧着嘴无声地笑，嘴角拉得极长，像被刀割开。
教学楼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楼道里回荡着雨水敲打窗户的滴答声，
密集而单调，像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下刮着玻璃。我记得很清楚，十点整，晚自习结束，
同学们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有人抱怨雨太大，伞都撑不住，有人低声咒骂这鬼天气，
说鞋子都湿透了，脚底冰凉得像踩在冰面上。可就在这时，
广播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指甲刮过黑板，尖锐得让人牙酸，
然后是一个低沉的女声：“请所有学生留在教室，不要离开，***响起前，请勿回头。
”那声音沙哑而缓慢，像一个老太太在喘息，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沉重，
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语。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我们都愣住了，
有人小声嘀咕：“这是什么恶作剧？”还有人笑了一声，说可能是学校故意吓唬我们，
让我们别偷跑。可话音未落，教学楼的灯突然全灭了，教室陷入一片漆黑，
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玻璃，还有同学们急促的呼吸声，
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嗓子。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响了起来，不是下课铃，
而是那种老式的手摇铃，尖锐刺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像要把人的魂魄从身体里抽出来，
***里还夹杂着一种低低的呜咽，像风穿过破窗时发出的哀鸣。我坐在靠窗的位置，
清楚地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有人踩着水洼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口上。“谁在外面？”班长张伟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虚弱无力，像被雨水泡软了，可没人回答。黑暗中，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手心全是冷汗，额头却冰凉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指尖微微发麻。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学校里的一个传言：这栋教学楼以前是个乱葬岗，清朝末年，
这里埋过不少冤死的人，有的是被土匪砍了头，血流了一地，有的是被活埋，
双手还露在土外，抓着泥土，像要爬出来。后来盖了学校，每到雨夜，
就会有“东西”回来找替身。传言还说，那些“东西”最喜欢在雨夜敲窗，如果你回头看了，
就会被它们带走，第二天只会剩下一只鞋，或者一摊水。我们以前都当笑话听，可现在，
那脚步声停在了窗外，我甚至能听到玻璃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击的声音，像指甲，像骨头，
像牙齿在磨，节奏缓慢而诡异，像在数着什么。“别回头！”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低沉而急促，是我同桌小雅。她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手腕上立刻泛起一片红痕。我下意识想转头看她，可她死死按住我，
手掌冰凉而湿腻，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别看，别回头，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恐惧，嗓子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咬着牙，盯着面前的黑板，黑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像一团影子在蠕动，
像一个人形在慢慢站起，可我不敢细看，只能强迫自己盯着那块模糊的板面，
告诉自己那是雨水的倒影，是风吹动的窗帘，是自己的错觉。***停了，脚步声也消失了，
教室里安静得像坟墓，只能听到雨水滴在地上的声音，像血一滴滴落下。灯重新亮起时，
日光灯闪烁了几下，像喘息般发出吱吱的电流声，
教室里却少了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浩。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平时没什么存在感，
成绩不好，总是低着头写作业，像个隐形人，身影瘦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那天晚上，
他的座位空了，书包还摊在桌上，课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写着：“我看到了。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颤抖中写下的，红墨水晕开，像血渗进了纸里，
边缘还有一滴干涸的水渍，像泪痕。有人小声说：“他是不是偷偷跑了？
”可张伟反驳道：“门没开过，他能跑哪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眼睛瞪得很大，
像要瞪出眼眶。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声，像在低声嘲笑我们的无知，
像在数着谁是下一个。第二天，学校宣布李浩失踪了。警察来了，穿着湿漉漉的雨衣，
搜查了整栋楼，甚至翻看了监控，可监控里只有一片雪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屏幕上偶尔闪过一道模糊的黑影，像长发飘动的轮廓。老师安慰我们说可能是他离家出走了，
语气却干巴巴的，像在背台词，可我们都知道，那晚教室的门根本没开过，
他不可能凭空消失。更诡异的是，从那天起，每到雨夜，学校就会响起那种手摇***，
像从地底传来的召唤，而每次***过后，总有人会“失踪”。先是高二的一个女生，叫王静，
她说那天晚上梦到有人敲她的窗，声音低沉而缓慢，像在喊她的名字，第二天就不见了，
宿舍里只剩下一只湿漉漉的鞋，鞋底沾着黑色的泥；接着是教导主任，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他在办公室加班后失踪，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写着：“别回头。
”纸条上还有一滴黑色的水渍，像墨，又像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没有人敢说破，
可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巧合，而是某种东西在收割。高考结束后，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离开了这个城市，甚至连同学群都退了，断了所有联系，
像要彻底抹掉那段记忆。可三天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有一张泛黄的纸，
纸边被虫蛀得坑坑洼洼，上面写着：“回来吧，它在等你。”字迹是我自己的笔迹，
像是我亲手写下的，笔锋颤抖，像在害怕什么，又像在挣扎。我以为是恶作剧，
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可当晚，我梦到自己站在学校的操场上，周围全是雾，浓得像棉絮，
像要把我吞进去，远处传来***，一个模糊的人影朝我走来。它披着长发，穿着校服，
低着头，我看不清它的脸，可我知道，它在笑，笑得让我全身发冷，像针刺进骨头。
我试图跑，可腿像被绑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靠近，嘴里发出低低的哼唱，像童谣，
又像咒语。醒来后，我发现手机里多了一条消息，就是那条“今晚别回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条消息，更不知道为什么日期是三年前。我试图删除它，
可手指颤抖着怎么也点不下去，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汗水滴在屏幕上，模糊了那行字。
那种不安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爬满我的胸口，勒得我喘不过气。我鬼使神差地买了车票，
回到了这座城市，回到了这所学校，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无法抗拒。现在，
我坐在这里，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操场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水洼像一张张咧开的嘴，吞噬着路灯的光，发出低低的咕咕声，像喉咙里发出的低鸣。
我试图回忆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怎么也拼不完整，
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雾。我只记得小雅的警告，记得李浩失踪后同学们恐惧的眼神，
记得那个传言，还有窗外那双空洞的眼睛。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像女人的声音，
又像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断断续续，像从水底传来的，像被水泡烂的嗓子发出的哀鸣。
我猛地抬头，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操场上，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
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像刀刃，像骨头。我屏住呼吸，